縫隙漆黑、深不見底,邊緣處,青石的紋理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被高溫瞬間熔融又急速冷卻後的琉璃狀光澤。
這細微的變化,在死寂空曠、光線昏暗的前廳裡,本該無人察覺。
但門外,抱著膀子、正百無聊賴地用靴子碾著地上積雪的林虎,動作猛地一僵。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毛骨悚然的寒意,毫無征兆地順著他的脊椎骨一路竄上天靈蓋。
仿佛被黑暗中某種無法理解的、極度危險的存在,用冰冷的視線鎖定。
“誰?!”林虎厲喝一聲,猛地轉身,手已經下意識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警惕地瞪向前廳那兩扇緊閉的、布滿裂縫的破敗木門。
木門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動靜,隻有風雪穿過門縫,發出嗚嗚的輕響。
“虎哥?怎麼了?”旁邊的同伴被他嚇了一跳,也跟著緊張起來,手忙腳亂地抽出武器。
林虎死死盯著那扇門,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剛才那一瞬間的感覺太邪門了。
像是一頭沉睡的洪荒凶獸,在門後短暫地睜開了眼睛,朝他瞥了一眼。
那感覺冰冷、漠然,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般的非人感,可裡麵明明隻有一個垂死的廢物啊。
他用力甩了甩頭,想把那荒謬的寒意甩出去,一定是這該死的天氣,凍得自己疑神疑鬼了。
“媽的……見鬼!”
林虎啐了一口,強壓下心頭的悸動,按著刀柄的手卻沒鬆開,對著緊閉的大門,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色厲內荏,吼道。
“林淵!少在裡麵裝神弄鬼!識相的,早點咽氣,爺們也好回去交差!省得在這冰天雪地裡陪你耗!”
吼聲在空曠的庭院裡回蕩,撞在冰冷的牆壁上,又反彈回來,更添幾分寂寥和虛張聲勢。
前廳內,蜷在太師椅上的林淵,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了右手,指尖那一點深紅光芒已然隱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他低頭,看著自己這隻蒼白、沾著乾涸血跡和灰塵的手,指節依舊僵硬,皮膚下凸起的、深紫色的血管也尚未完全平複。
靈魂深處,被強行撕裂又粗暴縫合的劇痛餘波仍在肆虐,意識裡殘留的混亂碎片還在尖叫。
但是,不一樣了。
他緩緩地、一根一根地,屈伸著自己的手指,動作很慢,帶著生澀的滯重感,仿佛這具身體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屬於過他。
然而、一絲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無比真實的“力量感”,正從這具被判定為“廢人”的身體最深處。
極其緩慢地、如同初春凍土下艱難頂出的嫩芽,一點一點地滋生出來,那力量不是真氣、不是血氣。
它冰冷、粘稠、帶著一種原始的混亂本質,卻又被一種更冰冷的意誌強行約束著。
蟄伏在破碎的經脈、乾涸的丹田之下,如同深埋地底、即將噴發的岩漿。
林淵的嘴角一點點地向上扯動,這個笑容不再是絕望的慘笑,不再是瘋狂的獰笑。
它冰冷、平靜,如同覆蓋著萬年不化寒冰的深淵表麵,隻有最深處,湧動著足以顛覆一切的暗流。
他抬起頭,那雙剛剛被深紅漩渦充斥過的眼眸,此刻幽深得如同古井。
瞳孔深處,一點殘留的深紅印記,如同烙印、永不磨滅。
目光穿透破敗的窗欞,落在庭院裡那兩個驚疑不定、如臨大敵的身影上。
沙啞的、帶著血沫摩擦喉管的聲音,低低地響起,隻有他自己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