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快。”她目光掃過眾人,不容置疑,“今日之內,購石灰三十斤,封井之用。”
賬冊呈上,小竹手抖著記下:“購石灰三十斤,封井用。”
雲知夏點頭,接過筆,在“石灰”二字下輕輕一點。
無人察覺,那墨跡滲入紙背,悄然將“石灰”二字的暗記,換作了“藥感石粉”——一種她特製的礦物粉末,遇毒則顯色,緩慢釋放青紋,如樹根蔓延。
夜深人靜,她獨坐燈下,手中是老鎖匠所繪的皇陵地宮舊圖。
圖中赫然標注一條地下藥渠,從皇陵西側暗門出發,經軍中藥井,直通城外。
她指尖緩緩移向圖上一處偏僻彆院——昭寧宮彆院。
“當年的毒,從這裡流出。”她低聲自語,“今日的毒,也該從這裡……找回去。”
風穿窗而入,吹熄一盞燈。
她不動,目光如炬,仿佛已穿透地底,看見那條沉睡多年的暗渠,正悄然蘇醒。
兩日後,石灰堆中浮現淡青脈絡,如樹根蔓延。
雲知夏順藤摸瓜,掘出一條隱蔽地下暗渠,直通城外昭寧宮彆院。
她取渠底淤泥,以銀針輕挑,置於特製琉璃皿中——兩日後,石灰堆中浮現淡青脈絡,如樹根蔓延。
雲知夏立於井畔,夜露沾衣不覺寒。
她俯身凝視那自灰堆深處悄然爬出的青痕——纖細、柔韌,卻帶著令人窒息的規律性,仿佛地底有某種活物正緩緩呼吸、伸展。
這不像是毒物殘留,倒像是……被精心培育的生命。
“果然不是一次投毒。”她眸光冷冽,指尖輕點青紋,“而是埋種。”
她當即下令掘井。
鐵鎬破土,塵泥翻飛,軍中藥衛與雜役輪番上陣,三更未歇。
至第二日寅時,一道掩埋多年的石砌暗渠終於重見天光。
渠身狹窄,僅容一人匍匐通行,內壁覆滿滑膩青苔,隱隱透出腐香與藥腥交織的氣息。
雲知夏親自探入,手持琉璃燈盞,一寸寸查驗渠底淤泥。
她取出特製銀鏟,采得最深處一抔黑泥,封入真空陶罐,帶回藥閣密室。
接下來三日,她閉門不出。
密室內,燭火搖曳,藥香繚繞。
她以“溫血法”培育——將泥置於恒溫血水之中,模擬人體血脈循環,激發潛藏生物活性。
這是她前世在實驗室中用於激活休眠菌株的手段,如今因地製宜,以羊血混入溫泉水,輔以特定頻率的震顫木機,日夜不輟。
第三日五更,奇跡出現。
陶罐中,那原本死寂的黑泥竟生出半透明菌絲,細若遊絲,晶瑩如霜,在燭光下微微顫動。
更詭異的是,當晨曦第一縷光穿透窗紙,照入琉璃皿時,菌絲頂端竟滲出極淡的霧氣,遇空氣即化為無形,卻在試紙之上留下清晰痕跡——正是“安神湯”的核心成分。
雲知夏冷笑出聲,眸底寒光暴漲。
“好一招‘活毒源’。”她指尖輕撥菌絲,聲音冷得像從地底傳來,“不靠人投,靠地養。十年潛伏,無人察覺,待其成勢,隻需一絲引動,便可令整支邊軍神誌渙散,筋骨儘廢——比刀兵更狠,比謀反更險。”
這不是簡單的下毒,而是一場跨越十年的布局。
毒根深種於地脈,借藥井之名行侵蝕之實,悄無聲息,潤物無聲。
若非她察覺銅管異動、追查舊案,恐怕再過三年,整個軍中藥供體係都將淪為他人操控的傀儡。
她將菌絲封入特製琉璃管,內注冰露,隔絕氣息;又取出拚合完整的“脈昭令牌”,連同那本暗藏玄機的賬冊——上麵“石灰”二字已被她悄然替換為“藥感石粉”,墨跡下隱隱浮現青紋記錄路徑——三物並列,置於沈青璃案前。
沈青璃推門而入時,正見那半枚銅牌靜靜躺在玉盤中,與她藏了二十年的那一半,嚴絲合縫。
她腳步一頓,臉色瞬間慘白。
雲知夏坐在燈下,抬眸看她:“你一直說醫要有律,規矩不可破,證據不可偽。可若這律本身,就是用三十六具枯骨、一井冤魂鋪就的呢?你還守嗎?”
沈青璃僵立原地,手指死死摳住門框,指節泛白。
她想反駁,想怒斥,可喉嚨像被什麼堵住。
那枚銅牌像一把刀,剖開了她二十載築起的心牆。
良久,她緩緩跪地,將銅牌緊緊按在唇邊,仿佛在親吻一段早已死去的過往。
聲音低啞,幾近呢喃:“我願……隨你查到底。”
就在此刻,井底殘渠深處,那如藤蔓般蔓延的青色脈絡,忽然微微一顫。
似回應,似蘇醒,又似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