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鎖匠蹲在毒藥庫前,粗糙的手指摩挲著鐵門上的舊鎖。
他本是退伍軍匠,因擅機關而被召來。
墨八立於陰影中,目光冷峻。
老鎖匠忽然開口,聲音沙啞:“以前,這鎖防的是賊。”
他頓了頓,盯著新設計的三重機關圖,低聲道:
“現在,鎖的是心。”【第193章】鎖心之鑰
夜風穿廊,鐵碑未冷。
老鎖匠蹲在毒藥庫前,手中鐵鑿一下一下敲打著新鑄的機關樞軸。
火星四濺,映著他臉上縱橫的刀疤,像一道道陳年的戰痕。
他不是尋常工匠,曾是邊關軍械營的頭牌匠師,專司火雷與陷陣機關。
如今退了役,卻被雲知夏一紙令書召來,不為造殺器,反為設禁鎖。
“三重轉軸,雙鑰並插,再加掌紋銅印。”他喃喃自語,指節粗糲地撫過新裝的青銅鎖芯,“三人同至,缺一不可開櫃——掌令使這是要把毒藥鎖進龍腹裡。”
墨八立於暗影深處,黑衣如夜,眸光卻如鷹隼,緊鎖著老鎖匠每一個動作。
他是靖王親授的暗衛統領,奉命監察藥閣一切異常。
可這幾日,他盯得越久,心卻越沉。
這已不是簡單的安防改造,而是一場無聲的立規——把人格進鐵籠。
老鎖匠忽而停手,抬頭望向墨八,聲音低啞如鏽鐵相磨:“以前,這鎖防的是賊,是盜藥的瘋子,是貪財的小人。”他頓了頓,指尖重重敲了敲鎖身,“現在……鎖的是心。”
墨八瞳孔微縮。
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藥閣之中,最危險的從來不是外賊,而是那些披著醫者外衣、手握生殺卻心無敬畏之人。
有人為名利篡改藥錄,有人為私怨暗換藥方,更有人,以“救人”之名,行“試毒”之實。
阿豆之死,不過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而今,雲知夏要鎖的,正是這份失控的“心”。
內室深處,雲知夏獨坐碑前。
燭火搖曳,映著她清冷的側臉。
她手中托著一支琉璃管,管中封著一抹幽藍粉末——斷魂霜。
此毒無色無味,入血即溶,可令人七竅不流血而亡,曾是前朝秘傳的刺殺利器。
但她指尖輕轉,又取出一枚銀針,蘸取微量粉末,滴入清水,再加入幾滴自製藥液,頃刻間,藍霧蒸騰,毒性儘解。
“此毒殺人無形,亦可救人於頃刻。”她低聲自語,將琉璃管懸於鐵碑之側,以鐵鏈鎖住,“關鍵不在藥,而在執藥之人。”
她抬眸,望向碑上那句“也是第一個讓我學會敬畏的人”,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痛意。
阿豆的死,不是終點,而是起點。
她不再隻是醫者,更是立規者、守門人。
夜更深了。
她取出一枚金印殘片,置於案上。
那是前夜熔煉舊碑時,從“昭寧奉養,長生可期”八字背麵剝下的嵌片。
金質古舊,邊緣殘缺,卻隱隱透出一種詭異的工藝——非鑄非雕,似以活物骨骼為模,陰刻而成。
她指尖輕撫殘片,忽然一頓。
遠處,傳來孩童清亮的誦讀聲。
“第一誡:藥非私器,命重於方;第二誡:試藥必錄,生死留痕……”
是小滿。
她帶著幾名小藥童立於月下,手中捧著嶄新的《藥律十誡》竹簡,一字一句,朗聲而讀。
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像披了一層銀霜。
那些曾因恐懼而顫抖的少年,如今挺直了脊背,聲音堅定。
雲知夏唇角微揚,眼底冰封裂開一絲暖意。
可就在她轉身欲回房時,袖中忽有一角紙片滑落。
她眸光一凝,俯身拾起——是密報,來自安插在昭寧宮的暗線,字跡倉促,墨跡未乾:
“井水毒性加劇,新增致幻成分,藥性波動與‘清脈散’改良方向高度相似。水源已被封鎖,但……有人在試藥。”
她指尖驟然收緊,紙頁發出細微的撕裂聲。
清脈散,是她主持研發的新藥,專治淤血阻絡之症,尚在試驗階段,藥錄封存於藥閣最深處,僅有三人可閱。
可如今,竟有人在宮中,用活人試藥?
且手法……竟與她的研究路徑如出一轍?
她抬眸望向昭寧宮方向,夜色如墨,深不見底。
風起,碑動,鐵鏈輕響。
那支懸著的“斷魂霜”,在月下泛著幽光,仿佛在無聲預警——
有人,已經走到了她的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