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起身,走向密室深處那座塵封已久的青銅鼎。
鼎腹刻著八個古篆:以毒破毒,以命搏道。
她伸手,掀開鼎蓋。
灰燼之下,靜靜躺著一本殘卷,封皮上三個血字——
《逆脈錄》夜色如墨,藥閣密室中燭火搖曳,香爐裡雪心散的幽香緩緩流轉,卻壓不住空氣中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
雲知夏盤膝而坐,腕間香囊已取下,置於案前青玉匣中。
她閉目凝神,指尖輕撫雙眉之間,默運心訣。
刹那間,體內氣血逆行,經脈如針紮蟻噬,她咬牙忍住,額角冷汗滑落——“藥感通脈”,以己身心脈為引,模擬太子經絡運轉,將毒素路徑在體內重現推演,此術逆天而行,傷身折壽,藥閣典籍中僅以“損壽三載,不得輕試”八字警示後人。
可如今,已無退路。
她心神沉入經絡,仿佛魂魄離體,眼前驟然浮現出一條漆黑如墨的蛇影,蛇身纏繞著金粉般的光點,蜿蜒遊走於經脈迷宮之中。
它遊得極慢,卻極穩,每過一處要穴,便留下一絲腐腥之氣,侵蝕神識。
當它行至左心第三絡時,驟然盤踞,蛇首昂起,獠牙微張,似在等待時機,一擊斃命。
“就是這裡。”她在心中默念,強行以神識鎖定蛇影軌跡,試圖逆推其毒源流向。
可就在此刻,那黑蛇竟似察覺被窺,猛然回首,蛇瞳如血,直直盯住她神識化身——
“噗!”
一口鮮血自她口中噴出,濺在麵前白絹之上,如梅花點點。
她渾身一顫,眼睫劇烈抖動,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指尖冰涼。
但她仍死死攥住案角,不肯倒下,隻用顫抖的手迅速在紙上勾勒出毒素遊走路徑,每一筆都帶著血痕與意誌的重量。
香爐青煙繚繞,殘卷《逆脈錄》靜靜躺在青銅鼎旁,仿佛在低語:醫者可救天下,卻難自醫。
她緩緩睜眼,眸光卻比之前更冷、更銳,像淬了寒霜的刀鋒。
“徐太醫……你學得很快。”她低語,聲音沙啞卻淩厲,“但你忘了——毒蛇再狡,也逃不過獵手的鼻。”
翌日,晨鐘未響,東宮已人影幢幢。
皇帝親臨,文武列班,太醫跪伏兩側,氣氛凝如鐵鑄。
太子仍在昏迷,麵色青灰,呼吸微弱,禦醫們麵麵相覷,無人敢再上前。
唯有她,一襲素白衣裙,緩步登階,手中七枚銀針泛著冷光。
“臣,請施針。”她聲音不高,卻穿透寂靜。
徐太醫眉頭微動,低聲道:“雲掌令,太子心脈已弱,若再施外力,恐……”
“恐什麼?”她忽然抬眼,目光如電,“恐真相大白,你們藏不住了?”
不等回應,她已俯身執針,三指搭脈,閉目凝神。
殿內落針可聞,所有人屏息以待。
忽然,她睜眼暴喝,聲震屋瓦:
“毒在左心第三絡!再遲一刻,經斷人亡!”
話音未落,太子猛然弓身慘叫,雙手死死抓撓胸口,麵容扭曲,似有萬蟲啃噬心腑!
“啊——!!!”
滿殿嘩然,宮人驚退,連皇帝都猛地站起!
就在這驚亂刹那,她銀針疾出——
第一針落膻中,定心神;
第二針點神庭,醒魂魄;
第三至第六針連封內關、通裡、少府、極泉,鎖住心絡三脈;
最後一針,直刺鳩尾下一寸,輕輕一挑,破皮見血!
一縷烏黑如墨的血絲緩緩滲出,竟在空中微微扭動,宛如活蟲蠕動!
“這……這是……”有太醫失聲驚叫。
雲知夏冷冷抬手,將那血絲引至琉璃片上,迎光而照,隻見其中浮遊著細若塵埃的金色顆粒,正與迷心露毒性共振。
她抬眸,目光如刀,直刺徐太醫:“你說我妄言?可這毒——自己爬出來了。”
徐太醫臉色驟變,瞳孔猛縮,袖中手指悄然掐斷一枚藏於暗袋的紙蝶,蝶翼微顫,化為飛灰。
而她,唇角滲血,身形微晃,卻依舊挺立如鬆,宛若一株開在廢墟上的白梅,冷香不散,風骨不折。
無人看見,她袖中指尖,正死死掐著那張記有毒徑的血絹——
她活下來了,但代價,才剛剛開始。
當夜,藥閣深處,風穿窗欞。
她倚案而立,臉色蒼白如紙,卻一字一句,聲音清晰如刃:
“沈青璃,調《養元丹》曆年配方記錄,三年內的,全部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