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知夏抬頭,望向窗外那輪血月。
月光如血,灑在她肩頭,像一件無形的戰袍。
她唇角微揚,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千鈞之力:
“那就讓他們猜——我下一步,是救人,還是殺人。”
當夜,她獨坐燈下,提筆寫下三份“清脈散”改良方。
三份藥方,表麵看皆合理,唯有真正通曉藥理之人,才能察覺其中一道暗藏逆轉心脈共振的玄機。
她將三份藥方分彆封入密匣,藏於不同暗格,唯有以她心脈感應,方可辨其真偽。
燈影搖曳,她擱下筆,指尖輕輕撫過心口。
那裡,有一道舊傷,隱隱作痛。
像在提醒她——這場博弈,早已不隻是醫術之爭。
而是,生死之局。
而就在此時,小竹再次疾步而來,手中密報未展,神色卻已劇變。
“掌令使……善堂那邊……”血月未散,夜風裹著藥香與血腥氣在簷角盤旋。
小竹幾乎是撞開藥閣側門衝進來的,手中密報被攥得幾乎碎裂。
她喘得厲害,臉色慘白如紙:“掌令使……善堂出事了!今日‘安神湯’的發放量突增三成,且藥中新增一味‘夜交藤灰’——這味藥……這味藥根本不是安神用的!它能放大‘迷心露’對夢境的侵蝕之力,讓人神魂外泄、意識沉淪……”
雲知夏正立於銅鏡前,指尖緩緩抹過唇角殘留的一絲血痕。
她聽到了。
每一個字,都像毒針紮進神經。
夜交藤灰——本是治療失眠的尋常藥材,可若與特定迷幻毒素合用,便會成為精神操控的鑰匙。
而“迷心露”,她曾在三日前從一名瘋癲宮女的腦脊液中檢測出微量殘留。
當時她以為隻是後宮爭鬥的小把戲,如今才明白——那不是毒,是探針。
他們在借藥入夢,窺探她的思維。
不是為了控製彆人,是為了控製她。
那些她以為隻存在於腦海深處的藥理推演、未完成的方子、甚至夢中閃過的片段……全都被某種手段捕捉、解析、反向破解。
所以“血引劑”才會精準出現,所以“安神湯”殘渣裡會有激活態熒光——他們不是在追她的腳步,而是在讀她的腦子。
冷意從脊椎一路竄上天靈蓋。
但她沒有動怒,反而笑了。
笑得極輕,極冷。
“好一招釜底抽薪。”她低語,“想從夢裡偷我的方子?那就……送你們一個。”
當夜,藥閣密室焚起一爐沉水香,煙氣嫋嫋如絲,纏繞在懸空的銀針陣上。
雲知夏盤膝而坐,呼吸綿長,藥感全開。
她主動牽引心脈震蕩,模擬“逆心導引術”的運行軌跡——那是她前世獨創的一套用於清除神經毒素的內息導引法,從未示人。
她刻意在藥感中構建出一條虛假路徑:一條通往所謂“心絡解毒”的假經絡圖,脈絡清晰,氣息逼真,連代謝副產物的波動都完美複刻。
然後,在最關鍵處——驟然中斷。
“咳——”
一口鮮血噴在麵前的白絹上,綻開一朵猩紅梅花。
她閉眼,唇角卻揚起。
餌,已入水。
翌日清晨,霜露未晞。
小竹在善堂外圍的枯井邊截下一隻灰羽信鴿,腳環藏有一片薄如蟬翼的微型藥紙,墨跡尚濕,字跡極細:
“目標昨夜行‘逆心導引’,路徑偏左三寸,可設伏。”
空氣仿佛凝滯。
雲知夏指尖輕輕撫過藥紙,觸到那未乾的墨痕,像是摸到了敵人心跳的節奏。
她笑了。
笑得如春雪初融,溫柔至極,卻又寒徹骨髓。
“抄我的方子?”她低語,聲音輕得像一片葉落,“那我就送你一副——專治找死的。”
她取出隨身玉筆,在藥紙背麵反向加密一組藥理暗碼:以“清脈散”為引,嵌入三重分子陷阱,一旦解析便會觸發神經錯亂反應。
隨後,她將藥紙重新封入腳環,輕輕托起信鴿。
“飛回去吧。”她眸光微閃,似有血月倒映其中,“告訴你的主子——下一劑‘清脈散’,我親自送去。”
信鴿振翅而去,消失在晨霧儘頭。
墨八立於屋脊陰影中,刀未出鞘,眼神卻緊鎖那遠去的灰影。
他望著密室中緩緩推開窗扉的女子,她臉色蒼白如紙,唇邊血痕未乾,可背脊挺得筆直,宛如一柄出鞘的藥刃。
他第一次低聲自語,聲音幾不可聞:
“她不是在治病……是在布陣。”
遠處,藥閣後院,小滿已率幾名心腹換上粗布衣裳,靜候命令。
雲知夏轉身,目光掃過她們,終是開口:
“準備藥匣,去善堂換藥。”
她頓了頓,聲音清冷如霜:
“記住——三更服,五更吐,吐後莫飲井中水。”
沈青璃立於廊下,望著那遠去的身影,眉頭緊鎖,喃喃:“為何要吐?清脈散本該溫養經絡……她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