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藥為兵,以毒為令,以人心為棋盤。
而她,早已落下了第一子。
燈下,雲知夏筆鋒微頓,紙上墨跡未乾。
下一瞬,她抽出一張空白密令紙,指尖輕撫邊緣,眸光冷冽如霜。
“既然你們愛用‘令’殺人……”
她低聲自語,唇角勾起一抹寒笑。
“那這回,我來寫。”第201章誰在給禁軍下藥(續)
火光衝天,映得城南軍營如墜煉獄。
糧官一聲令下,七營灶台儘數焚毀,那一鍋鍋尚帶餘溫的“清心湯”在烈焰中化作焦煙,藥香與黑灰一同升騰,像一場無聲的祭奠。
兵卒們沉默佇立,眼中有不甘,有茫然,更有幾人死死盯著那燃燒的陶罐,喉頭滾動,仿佛在咽下某種無法言說的恐懼。
雲知夏藏身於營外枯林深處,鬥篷覆麵,隻一雙眸子冷光如刃,靜靜注視著這場“清理”。
她等的,從來不是一碗湯能不能喝進去——她等的是人心動搖的那一瞬。
果然,火勢漸弱時,兩名士卒借著搬柴之名靠近灰堆,迅速將一隻半焦的陶碗塞進懷裡;另一人則蹲在角落,用匕首刮取殘湯凝塊,藏入貼身布囊。
動作隱秘,卻逃不過她早已布下的眼線。
她唇角微揚,無聲吐出兩字:“信了。”
藥可惑人,亦可醒人。
而最可怕的,不是中毒,是開始懷疑自己中毒。
三日後,軍營如覆薄冰。
“藥閣的湯能醒神,將軍的藥會吃人。”
這句話,起初是某個夜半驚醒的士卒喃喃自語,次日便成了哨崗換防時的低語,第三日,已如瘟疫般在七營之間悄然蔓延。
有人開始拒飲“安神湯”,借口腹痛;有人偷偷將藥潑進溝渠;更有甚者,夜半夢囈中嘶吼:“彆喝……湯裡有蛇……黑的……纏著心……”
沈青璃捧著一疊密報踏入密室,指尖微顫:“掌令使,三營已有十七人出現自主停藥反應,親衛營兩名副將私下命親兵徹查藥源。還有……”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昭寧宮昨夜急召柳元敬,密談逾兩個時辰。”
雲知夏端坐案前,手中輕撫一塊玄鐵碑,碑麵刻滿密密麻麻的名字——皆是近三月來軍中報病士卒的名錄,每一名字後,都以不同顏色標注著毒素殘留等級。
深紫為重,淺青為輕,空白者,尚存清明。
這是她以“藥感試劑”結合尿樣、汗漬、脈象推演而出的禁軍魂圖,一張看不見的網,早已將整支軍隊的神誌狀態,儘數收於掌中。
“他們用毒控人,是想讓禁軍變成無魂之兵。”她指尖緩緩劃過親衛營那一片紫黑區域,聲音清冷如雪落寒潭,“可我用藥醒人,要讓他們自己看清——誰在喂他們毒,誰在救他們命。”
她起身,走入密室最深處。
石壁暗格開啟,露出一排琉璃架。
她取出三枚晶瑩剔透的琉璃管,內盛淡金母液——護心丹最後的原液。
此藥可破“迷心露”之根,穩固神魂,卻極難煉製,耗時三月,僅得三管。
她逐一將琉璃管封入三處隱秘機關:一藏於藥閣山門鐵碑基座暗格,需以特定藥匙開啟;一沉入地庫血印閘底,唯有觸發毒陣反噬方可激活;最後一枚,嵌入高台熔爐之下,一旦藥爐重燃,熱力催動,藥性即發。
三處,三點陣眼,構成她親手布下的“醒神藥陣”。
隻要一聲令下,母液釋放,千人同醒——那將不再是控製與被控製的較量,而是覺醒者對傀儡的降維一擊。
墨九立於門外,聽著密室中細微的機關落鎖聲,脊背微凜。
他自詡暗衛精英,可此刻卻覺,這位掌令使所行之事,已非醫術,近乎兵道。
她不動刀兵,卻讓千軍易誌;她不踏戰場,卻已定勝負之機。
當夜,雲知夏立於藥閣高台,遙望城南軍營方向。
風卷殘雲,星月無光。
她手中握著一張空白密令紙,筆鋒未落,殺意已成。
她提筆,蘸墨,手腕沉穩,筆走龍蛇,竟分毫不差地仿出柳元敬慣用的瘦硬筆跡。
“那這回,我來寫。”
密令成,投於糧官案頭——
“即日起,藥閣湯藥皆有毒,凡私飲者,斬。”
她要的,不是禁軍信她。
她要的,是他們開始不信彆人。
翌日清晨,藥閣山門外薄霧未散。
忽然,遠處蹄聲如雷,塵土翻湧。
千名禁軍披甲執銳,刀鋒映寒光,如黑潮壓境。
陣前一人,青袍獵獵,眉目冷峻,正是兵部尚書、昭寧宮心腹——柳元敬。
他抬手,千軍止步。
山門之下,殺氣如霜。
“雲知夏!”
一聲厲喝,撕破晨霧。
“私設醫局、蠱惑民心,罪在不赦!”
他聲如雷霆,震得簷角銅鈴亂響。
“若你自散藥閣,交出藥方,本官可允你——全屍而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