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不過是一道聖諭,壓的隻是一個女子。
可此刻他才明白——她點燃的不是一盞燈,而是一場燎原之火。
他張了張口,終未再言。
雲知夏最後望了一眼身後的隊伍,望了一眼那仍在燃燒的金焰石欄。
她知道,這一入宮,便是龍潭虎穴。
但她更知道,若無人敢入,醫道便永無出頭之日。
她整了整衣袖,緩步向前。
就在此刻,一道黑影如風掠至,無聲無息。
墨十四自暗處現身,一襲黑衣如夜,遞來一卷密信——火漆未乾,印紋為狼首銜月,是靖王府獨有的標記。
雲知夏接過,指尖觸到一絲冰涼。
她未拆,卻已冷笑出聲。
“他們以為……”她抬眸,望向那高聳宮門,眼中金焰未熄,反燃得更烈,“心火,是能被香壓住的?”第217章
宮門之前,心火為誓(續)
墨十四的身影如夜霧般消散在晨光邊緣,隻留下那卷密信靜靜躺在雲知夏掌心。
火漆未裂,狼首銜月的印紋卻已透出森寒——是蕭臨淵親筆,字跡淩厲如刀鋒走石:“宮中已布‘靜心陣’,以香控神,慎入。”
她指尖摩挲著火漆,唇角揚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們以為……”她抬眸,目光穿透朱雀門上方翻湧的雲靄,仿佛已洞穿那重重宮牆之後的陰謀,“心火,是能被香壓住的?”
話音未落,她已從藥囊深處取出一隻青玉小盒,掀開刹那,一股清冽氣息撲麵而來,如雪泉擊石,直透神魂。
她將“清音香丸”一一遞出,每人一枚,納入舌下——此藥非為治病,而是破幻定神,專克那些以香入脈、亂人神誌的陰損手段。
“含住,莫咽。”她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若覺心浮、目眩、耳鳴,即刻咬破。這是你們的命門,也是醫道最後的清醒。”
小竹顫抖著接過香丸,眼中有惶恐,也有灼熱的敬仰。
她看著師尊從石欄邊掬起一捧灰燼——那是心燈燃儘後凝成的“心碑土”,混著藥灰與誓言,重若千鈞。
“把這土,混進香囊。”雲知夏親手為她係上,指尖微涼,語氣卻滾燙,“記住,你們帶的不是藥,是百萬人睜眼的證據。是那些被《醫律典》判為‘不治’卻活下來的村婦,是斷肢後重新站起的樵夫,是瘟疫中靠一口藥湯喘過氣的嬰孩——他們的命,都在這裡。”
風掠過橋頭,百人默立,香囊輕晃,灰土微揚。
那不是哀思,是戰書。
雲知夏最後望了一眼身後。
朱雀橋畔,金焰仍未熄滅。
那火沿石欄蜿蜒如龍,映照出百張堅毅麵孔,也照亮了整條通往京城的長路。
這火不為耀世,隻為昭告天下:醫道不該跪著求生,而應站著立命。
她轉身,登車。
車簾垂下的刹那,指尖那縷心火猛然跳動,如血脈共鳴。
火焰扭曲、升騰,在她瞳孔深處幻化出一幕異象——
大殿空曠,穹頂高遠,龍椅空懸於上,金漆剝落,蛛網橫織。
而本該供奉祖宗牌位的宗廟深處,竟矗立著一根斷裂的石柱,其上刻滿律條,斑駁血痕浸透紋路——正是當年被焚毀的《醫律典》殘柱“律髓”!
香霧繚繞中,百官跪拜,叩首如搗蒜,仿佛那殘柱才是真神。
她眸光驟冷,指尖一收,心火熄滅,唯餘寒意如刃。
“原來……他們拜的,從來不是天道。”她低聲自語,嗓音如冰刃劃過琉璃,“是控人的律,是鎖魂的枷。”
車輪啟動,碾過青石,發出沉悶的回響。
就在這刹那,那橋頭未熄的心火忽地一顫,竟化作一縷金絲,悄然纏上車轅,如影隨形,似誓不離。
這一去,她不是去述職。
是去拆廟。
車內,她閉目養神,手中密信悄然展開,蕭臨淵的字跡赫然入目:“若香霧迷魂,擊碎蟠龍柱下第三盞琉璃燈——火起之時,我便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為你焚儘退路。”
她輕輕一笑,將信紙投入袖中暗袋,指尖撫過腰間藥囊。
藥在,火在,人在。
心火不滅,何懼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