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國心頭一凜，腰杆下意識地挺得更直，像聽到了衝鋒號。
他示意林涵坐下，自己也拉過吱呀作響的木椅子坐下，目光灼灼地盯著桌上的文件：“你說。”
林涵翻開最上麵一份文件，指著幾張放大的、有些模糊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一片泥濘不堪的水窪地和被擠壓得七零八落的莊稼，還有幾張是受害者血肉模糊的肢體特寫，看得人頭皮發麻。
最後一張，是在渾濁泥水裡隱約露出的一截布滿猙獰角質鱗片的巨大尾部，以及一個模糊但異常碩長的、布滿錐形利齒的顎部輪廓。
“粵省，新墾區，”林涵的指尖點在照片上，語速快而清晰，“大規模圍海造田，挖出了很多以前的海汊子、爛泥塘。兩個月前，開始有東西在夜裡出來禍害人畜。起初是牛羊，後來是落單的民工。傷口……非常慘烈，都是被巨大的咬合力撕扯、拖拽入水。”
她頓了頓，加重了語氣，“根據幸存者模糊描述和現場遺留的痕跡、咬痕模型比對，基本確定，是鱷魚。
而且，不是普通的小灣鱷，體型極其龐大，習性異常凶猛狡猾，行蹤飄忽，專挑雨夜或大霧天行動。當地組織了幾次圍捕，槍打了不少，連皮都沒蹭破，反倒傷了幾個好手。這東西……簡直成精了！”
“鱷魚？”張衛國濃眉緊鎖，這個詞有點陌生，畢竟除了在團結屯的那一次之外，還真的沒有見過幾次鱷魚。
“南邊水裡的東西？能有多大？”
“非常大！”林涵語氣凝重，“從咬痕間距和拖拽痕跡的力道估算，體長很可能超過六米，體重可能接近一噸！遠超已知的任何野生灣鱷記錄！
我們分析，可能是圍墾破壞了它原本棲息的海灣環境，加上食物鏈變化刺激了異常生長，或者……根本就是個罕見的、未被記錄的古老變種。它對槍聲似乎有極強的警惕性和適應性，普通的步槍子彈打在它厚重的背甲上，效果很差。”
她抬起頭，目光如炬地看著張衛國：“上麵知道您在東北對付過大型猛獸，尤其是當年跟爺爺一起剿滅鱷魚的那事……對您的膽識、經驗，特彆是對付這種皮糙肉厚、凶悍狡猾大牲口的能力，評價極高。這個任務，非您莫屬。”
張衛國沒吭聲，目光沉沉地盯著照片上那模糊的巨鱷輪廓和受害者慘狀，腮幫子的咬肌微微鼓起。
他仿佛能聞到那南國濕熱泥沼裡的血腥味，聽到那臨死前的慘嚎。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舊軍裝的衣角，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林涵把那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推到張衛國麵前：“這是任務簡報、地圖、聯絡方式，還有……經費。”
她指著信封右下角用紅筆清晰寫著的數字，“預支的活動經費和……懸賞。一萬塊。抓到或確認擊斃，見到屍體後，一次性付清。”
“一萬塊！”
這個數字像顆燒紅的秤砣，狠狠砸在張衛國心口，砸得他呼吸都為之一窒！
他猛地抬起頭，瞳孔都縮了一下。
這一萬塊……足夠在這城裡買下一間相當像樣的屋子，足夠陽陽從小學一路穩穩當當念到大學畢業！
在這個還沒有物價飛漲的年代，這是能讓一個山裡漢子挺直腰杆、徹底改變後代命運的巨款！
他喉結狠狠地上下滾動了一下，咽下那股瞬間湧上的、帶著鐵鏽味的灼熱氣息。
他伸出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拿起那個沉甸甸的信封，感受著裡麵那遝厚厚的、代表著一個嶄新世界的紙票子的分量。那分量，比他扛過的最重的野豬、最壯的鹿，都要沉得多！
“啥時候走？”
張衛國的聲音沙啞低沉，像砂輪磨過糙鐵，透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決絕。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林涵，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空，又仿佛穿透了千山萬水，鎖定了那片遙遠南疆的腥風血雨。
那雙沉澱了太多山野風雪的眼睛裡，此刻燃燒起一種久違的、屬於頂級獵手的銳利寒芒，如同嗅到血腥的猛虎。
林涵看著他眼中瞬間點燃的、如同淬火精鋼般的戰意，緊繃的嘴角終於鬆弛了一絲。
“越快越好！粵省那邊情況緊急，拖一天，就多一分危險。車票和沿途的接頭都安排好了，明天一早就有過去的火車，臥鋪。所有行路的經費由部隊報銷。”
她說著，又從帆布包裡拿出一個用油布裹得嚴嚴實實的長條包裹，輕輕放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
“還有這個，所裡特批。54式，新家夥，膛線是精銑的，配三十發鋼芯穿甲彈。對付那身厚皮，或許能頂大用。”
張衛國看著那油布包裹，眼神更亮了幾分，不過他還是覺得用自己的老家夥五六半更為順手。
這幾年由於國家的政策，早就已經賺夠錢的他也很久沒有摸槍了，看來這次可以好好的過一次癮了！
他點點頭，沒再多說一個字。
一萬塊的重賞像一塊燒紅的鐵烙在心頭，但更深處，是那股被凶獸激起的、沉寂多年的血性與戰意。
他轉頭，目光落在坐在床沿、正小心翼翼剝開一顆水果糖、把亮晶晶的糖塊塞進嘴裡、腮幫子鼓起一團的張若陽身上。
小家夥還沉浸在糖果的甜蜜和對新學校模糊的憧憬裡，渾然不知他爹即將遠赴一場生死搏殺。
張衛國走過去，大手帶著厚繭，帶著山風的粗糲，卻異常輕柔地落在兒子細軟的頭發上，用力揉了揉，把他那頂新棉帽都揉歪了。
“陽陽。”
“嗯？”張若陽含著糖，含糊不清地應著，仰起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他爹，糖分的愉悅讓他小臉發光。
“爹得出趟遠門，”張衛國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像山澗裡沉著的石頭，“給你掙大錢去。你在城裡，跟你林涵姐住部隊大院，好好聽老師的話，好好念書。聽見沒？”
張若陽嚼糖的動作慢了下來，大眼睛裡的光閃爍了一下，一絲不安飛快掠過：“爹……你去哪兒？去多久？俺……俺想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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