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斑從水中爬上岸,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巨大的身軀在月光下泛著油亮的光澤。它走到張衛國身邊,溫順地低下頭,琥珀色的豎瞳在暗處閃著幽光。
“看見沒?“張衛國拍了拍小斑厚實的肩胛,“這可是山大王,曾經連山上的老虎王都敢鬥,一條水裡的癟犢子,能把它咋地?“
阿水看著小斑,又看看張衛國和李強,終於咬了咬牙:“好!我帶你們去!但你們得答應我,彆殺,除非……除非它先動手。”
張衛國眯起眼:“為啥?”
“因為……它是最後一隻了。紅樹林的鱷魚,就剩它一個了。殺了它,紅樹林就真的死了。”
張衛國沉默了片刻,煙鍋在鞋底上梆梆磕了兩下。
“行!”
他聲音低沉,“隻要它不先動手,俺們就不殺它。但要是它害人,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給老子躺下!”
李強解下牛脖子上的繩子,把牛牽到遠處的草地上。
阿水帶著他們,沿著一條隱秘的小路,向紅樹林深處走去。
紅樹林的夜,靜得可怕。隻有蟲鳴和遠處海浪的聲音,還有腳下淤泥發出的噗嗤噗嗤聲。
張衛國走在最前麵,手裡握著把老式軍用砍刀,刀鋒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李強跟在他身後,紅纓槍橫在胸前。阿水在中間帶路,時不時回頭看看小斑——那龐大的身影在紅樹林的縫隙中若隱若現,每走一步,腳下的淤泥就陷下去一個深坑。
小路越走越窄,兩旁的紅樹越來越高大,枝乾交錯,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空氣越來越悶熱潮濕,蚊蟲也越來越多,嗡嗡地圍著人打轉。
“還有多遠?”
李強抹了把額頭上的汗,低聲問道。
“快了!”
阿水聲音顫抖,“前麵就是,的老巢。”
張衛國停下腳步,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他側耳傾聽,遠處傳來一陣細微的嘩啦聲,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水中遊動。
“它在裡麵。”
他低聲說,“小斑,你守住後路。強子,阿水,跟我來。”
他們貓著腰,悄悄接近那所謂的龍潭。
那是一個被紅樹環繞的小水塘,水麵平靜如鏡,倒映著天上的星星。
塘邊,散落著一些白色的骨頭,有人的,也有大型動物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混合著腐爛植物的氣味,熏得人直皺眉頭。
張衛國蹲在塘邊,仔細觀察水麵上的痕跡。
月光下,他看到水麵邊緣有幾處新翻的淤泥,還有幾片巨大的鱗片,巴掌大小,在月光下泛著幽綠的光澤。
“它剛走不久。”他低聲說,“看這水紋,是往東邊去了。”
阿水臉色煞白:“東邊……是新墾區的工地。那裡今晚有值班的人!”
張衛國猛地站起身:“走!快!”
他們剛轉身,突然,身後傳來一聲低沉的、如同悶雷般的吼聲。
“吼——!”
小斑發出警告!
它渾身的毛炸起,琥珀色的豎瞳在暗處閃著凶光,死死盯著紅樹林深處。
張衛國和李強立刻轉身,舉起武器。阿水嚇得躲在李強身後,渾身發抖。
紅樹林深處,傳來一陣沙沙聲,像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移動。
緊接著,水麵泛起漣漪,一個龐大的黑影緩緩浮出水麵。
月光下,那東西的輪廓漸漸清晰——它比小斑還要大,身長恐怕超過七米!
全身覆蓋著墨綠色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背脊上一排尖刺般的骨板,在暗處閃著幽光。一雙幽綠的豎瞳,在暗處如同兩盞鬼火,死死盯著張衛國他們。
“龍王……”阿水聲音顫抖,
“真的是……”
張衛國握緊了砍刀,聲音低沉:“彆怕。它不敢過來,有小斑在。”
果然,那鱷魚在離岸十米遠的地方停住了,隻是浮在水麵,幽綠的眼睛在暗處閃爍,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們,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思考。
張衛國眯起眼,仔細觀察那鱷魚。
他發現鱷魚的左前肢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肩膀一直延伸到爪子,像是被利刃割傷的。疤痕周圍的鱗片顏色更深,顯然是陳年舊傷。
“那是五年前,有人用炸藥炸紅樹林時留下的。”
阿水低聲說,“它為了救它的孩子,衝進爆炸區,被彈片劃傷了。”
張衛國沉默了。他收起砍刀,慢慢蹲下身,與鱷魚平視。
鱷魚在水中靜默了片刻,然後,它緩緩轉身,巨大的尾巴輕輕一擺,無聲無息地消失在紅樹林深處。
濕熱泥沼裡人虎寸步難行,巨鱷卻像回了水寨般自在逍遙。
張衛國咬著旱煙杆發狠:“這癟犢子占了天時地利,硬拚是送菜!”
他一把扯過李強蹲在爛樹根後,蘸著泥漿畫下三道搏命計。
“等它上岸就掏脖子,水裡交手捅肚皮,若是引到淺灘……小斑你給老子往死裡咬!”
小斑喉嚨裡滾出悶雷般的低吼,豎瞳鎖死水麵那道遊弋的墨綠鬼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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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被虯結的紅樹枝椏撕得稀碎,慘白的光斑落在黑黢黢的泥漿上,像撒了一地碎銀子。
空氣稠得能攥出水,吸一口都黏嗓子眼。
那股子爛魚蝦攪和著腐木的腥臊味兒,比屯子裡漚了半年的糞坑還衝,直往人天靈蓋裡鑽。
張衛國和李強像兩截爛木頭樁子,半截身子陷在“鬼跳灘”冰涼的泥湯子裡,隻露出肩膀和腦袋。
泥漿裹著褲腿,沉甸甸地往下墜,每挪一步都費姥姥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