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玄女與孫悟空在演武場邊展開格鬥陪練,日頭正烈,曬得場邊的青石墩發燙。
白衣仙子立於墩上,月白裙裾被熱風掀起邊角,如振翅欲飛的蝶,她不時抬手攏一攏被吹亂的鬢發,指點聲清越如簷角風鈴,每一聲都恰好落在招式間隙。場上塵土被兩人的拳腳帶得翻滾,混著草葉的氣息漫開來,遠處的猴兵們早把手裡的長槍短棒擱在一旁,一個個踮著腳、伸著脖子,喉結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滾動,連眨眼睛都怕錯過半分,有幾個性急的索性爬到了場邊的老槐樹上,樹影在他們臉上投下斑駁的晃動光斑。
孫悟空身法靈動得像沾了露水的猴兒,騰挪時草鞋踏過地麵揚起細塵,跳躍間衣擺掃過草葉帶起一串沙沙響,拳招剛猛如驚雷落地,每一拳砸向地麵都能震起銅錢大的土坑,坑邊的螞蟻被驚得四散奔逃。
玄女則步法穩健似深紮岩縫的勁竹,青灰色的勁裝在風中貼緊身形,勾勒出利落的線條,看似輕柔的掌法卻藏著裂帛般的淩厲,掌風掃過之處,半尺外的狗尾巴草齊刷刷斷成兩截,斷口處還留著細碎的白絨。兩人你來我往,拳掌相擊時發出“嘭嘭”悶響,像遠處滾過的悶雷,招式拆解快得隻剩殘影,一時間竟難分高下。
鬥至酣處,孫悟空眼珠突然一轉,那滴溜溜轉的黑眼珠裡閃過一絲狡黠,像是發現了熟透的桃兒的小獸。他不再與玄女硬碰硬,反倒身形猛地一矮,膝蓋彎成個利落的銳角,借著前衝的慣性,雙臂如鐵箍般張開,袖管裡露出的汗毛根根分明,“嗷”地一聲向玄女撲去,竟是使出一記蠻不講理的熊抱。
那架勢活像山裡的黑熊抱住了滾圓的蜂巢,雙臂箍得又快又緊,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連兩人之間的空氣都被擠得“嘶嘶”作響,仿佛要被他圈成個密不透風的繭。
玄女猝不及防,被他結結實實地抱了個正著,隻覺腰間一緊,勒得肋下的軟甲都陷進肉裡半分,雙臂瞬間被鉗製在身側,像是被捆在了浸過水的麻繩樁上。
她下意識便想掙開,肩頭微沉時帶動頸間的銀鏈滑到鎖骨窩,腰腹發力時衣料繃緊顯露出緊實的線條,試圖從他臂彎裡掙脫出來。可孫悟空這一抱用上了十足的力氣,胳膊上的肌肉塊塊賁張,硬得像塊燒紅後淬了水的精鐵,紋絲不動,連她耳後垂下的一縷碎發都被震得微微發顫。
旁邊的白衣仙子見狀,急得直跺腳,繡著蘭草的鞋尖把青石墩跺得“咚咚”響,發間的珠釵都跟著亂顫,立刻大聲喊道:“娘娘,咬他!就像上次他咬我胳膊一樣,往他胳膊上狠狠咬一口,保準他立馬撒手!你看他胳膊上那層毛,正好墊著不硌牙!”
玄女卻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氣,胸腔起伏間帶著淡淡的鬆木香,氣息絲毫未亂,嘴角反倒勾起一抹淺淺的淺笑,那笑意像滴進清水的墨,慢慢暈開,透過孫悟空的臂彎傳出來,帶著幾分胸有成竹的從容:“沒事,我有辦法。”話音剛落,她雙臂雖被緊緊抱住,卻像初春解凍的遊蛇般巧妙地騰出右手,皓白的指尖如淬了寒冰的電,快得讓人看不清動作軌跡,隻聽“嗖”地一聲,精準無比地掐向孫悟空腰側的腎部,指甲蓋泛著健康的粉,卻帶著不容小覷的力道。
那一下力道不算大,卻奇準無比,正掐在最敏感的要害處。孫悟空隻覺一股酸麻之意“嗖”地一下瞬間傳遍全身,像是被抽走了骨頭似的,從腰側直竄天靈蓋,渾身的力氣陡然散去,胳膊軟得像煮過的麵條,雙臂一鬆,再也抱不住玄女,嘴裡還“嘶”地吸了口涼氣,倒抽的氣流帶著塵土的味道,臉上的表情又酸又麻,眉毛擰成個疙瘩,嘴巴咧得能塞進個雞蛋,說不出的怪異,活像吞了顆沒熟的酸葡萄。
玄女趁機腰身一擰,如陀螺般轉了半圈,裙裾旋起個好看的弧度,左腳順勢彈出,快如閃電,鞋尖帶著破空的“咻”聲,“砰”的一聲悶響,結結實實地踹在孫悟空膝彎處。
那力道不大不小,卻恰好踢在筋絡上。孫悟空本就渾身發軟,被這一腳踹得腿彎一麻,膝蓋“哢”地一聲響,再也站立不穩,“哎喲”一聲慘叫,那聲音裡還帶著點哭腔,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結結實實啃了一嘴泥,連鼻子上都沾了灰,灰撲撲的鼻尖下還掛著點晶瑩的鼻涕泡,活像隻剛從土裡鑽出來的土撥鼠,耳朵尖都耷拉下來了。
白衣仙子立刻拍手喊道:“停!娘娘贏了!你這猴子,還是嫩了點,招數太糙,再練練吧!你看你那鼻子,都快成灰鼻子了,趕緊找水洗洗去!”說著還從袖袋裡掏出塊繡帕,隔空扔了過去。
孫悟空從地上爬起來,吐掉嘴裡的泥沙,舌尖還嘗到點土腥味混著草根的澀,他摸了摸腰側,那裡還帶著點酸麻感,像是有隻小螞蟻順著脊椎往上爬。他嘿嘿一笑,露出兩排白得晃眼的牙,撓了撓頭,指縫裡還夾著草屑:“俺老孫願賭服輸,看來還是師父厲害,這招掐得真夠勁兒,比俺老孫的咬功還管用,一下就把俺的力氣抽光了,現在渾身還軟乎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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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遠處的西方七宿哪裡還有半分心思訓練猴兵?奎木狼手裡的步槍斜斜地杵在地上,槍帶耷拉著,目光卻像黏了膠水似的,牢牢粘在玄女那邊,連槍杆上落了隻麻雀都沒察覺;畢月烏忘了給猴兵糾正姿勢,手裡的帕子都快絞成了麻花,指腹把素色的帕麵蹭得起了毛邊;婁金狗更是誇張,乾脆把草帽往頭上一扣,遮住大半張臉,卻留著條縫偷偷看,草帽的草編邊緣都被他咬出了個小豁口,生怕錯過半點熱鬨。他們早就把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喉結上下滾動,活像一群伸長脖子看熱鬨的白鵝,連腳邊的影子都跟著歪歪扭扭。為了掩蓋自己,他們還每隔一會兒就裝模作樣地喊兩聲:“瞄準點!槍托抵緊了!彆跟沒吃飯似的!”“扣扳機輕點!彆跟搶食似的!”可那眼神,卻始終黏在玄女和孫悟空這邊,連猴兵們舉槍的姿勢歪得像條剛出水的蛇,槍杆都快杵到地上了都沒察覺。
玄女何等精明,眼角的餘光早就瞥見了他們的小動作,她柳眉微蹙,眉峰像座小小的山,揚聲問道:“你們不訓練猴子,都在乾什麼?一個個脖子伸得比長頸鹿還長,演武場是讓你們看熱鬨的地方嗎?再敢分心,罰你們去軍火廠搬鐵塊,搬不完不許吃飯!”
奎木狼被抓了個正著,臉上“騰”地一下紅了,像被夕陽染透的雲彩,連耳根都燒得滾燙,他連忙上前一步,袍角掃過地麵帶起細塵,拱手道:“娘娘息怒,我們不是看熱鬨,是在觀戰學習呢!娘娘不愧是上古兵法大神,麵對孫大聖這突如其來的熊抱,竟能如此從容應對,這掐腎的招式真是精妙絕倫,從根部瓦解對方力量,比任何硬拚都管用,小神自愧不如,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說著還深深作了個揖,腰彎得像張弓。
婁金狗也跟著附和,摘下草帽扇了扇風,扇起的風帶著汗味,臉上笑得像朵綻開的菊花:“可不是嘛!剛才孫大聖抱住娘娘您時,我還捏了把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差點跳出來,以為您要摔倒了,沒想到您反手就用了這招,乾淨利落,一下子就把孫大聖製住了,這手段,絕了!比戲文裡的招式還精彩,回頭我得跟我家小子好好說道說道!”
孫悟空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心裡也癢癢的,像是有隻小蟲子在爬,爬得他手心都冒汗,他轉向白衣仙子道:“師姐,俺老孫還得再練練,你能不能把那本格鬥書寫得再詳細點?特彆是剛才師父那招‘鎖喉掐腎’,可得記上,連力道幾分、掐在哪個骨縫裡都寫上,太管用了,回頭俺得找棵樹好好琢磨琢磨!”
白衣仙子掩嘴輕笑,指尖帶著點涼意,輕輕點了點孫悟空的額頭,把他額前的碎發都點得翹了起來:“行,那我就再寫得詳細些,連發力的角度偏幾分、指尖的力度像捏著隻剛出生的小鳥那樣都給你標出來。不過光看沒用,招式也得練,紙上談兵可不行。左勾拳會不會?就是從左邊繞過來,像摘桃子似的那種?”
孫悟空一拍胸脯,胸脯被拍得“砰砰”響,震得衣襟都在動:“當然會呀!俺老孫雙拳都能打,不過可惜左手是我的弱勢手,出拳沒右手有勁,打出去軟綿綿的,跟撓癢癢似的,上次打隻兔子都沒打死,讓它蹦走了!”
“這就對了。”白衣仙子眼神一亮,像點了兩盞明燈,循循善誘道,“敵人肯定想不到你會用弱勢手攻擊,所以你更要練熟左手攻擊。因為通常左手多用於格擋和試探,對方對你的左手防備心最低,就像貓捉老鼠時總盯著老鼠的前爪,忘了後爪也能蹬人,突然變招出拳,往往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就像你剛才用熊抱偷襲娘娘一樣,出其不意才能製勝,懂不?”
孫悟空眼睛也亮了,像是被點燃的火把,火苗“噌”地竄得老高,他一拍大腿,差點把地上的塵土震起來,褲腿上的泥點都抖掉了好幾顆:“妙哉,妙哉!師姐,你這算是點醒俺老孫了!俺以前總想著用強的,覺得力氣大就能贏,倒忘了這出其不意的道理,看來俺老孫還差得遠呢!回頭俺就找個沙袋,專門練左手,非把它練得比右手還厲害不可!”
玄女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看向白衣仙子的目光裡滿是讚賞,像看著塊未經雕琢的璞玉,她笑著說:“仙子真是把‘兵不厭詐’玩到了極致,連左右手的虛實都考慮得這般周全,連我都得向你學習才是。想當年我帶兵時,怎麼就沒想過這層呢?”
白衣仙子連忙擺手,腕間的銀鐲叮當作響,臉上露出謙遜的神色,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娘娘過獎了,這也隻是我這些年總結的一點經驗而已,當不得娘娘如此誇讚,娘娘的應變之快,才是真本事,就像剛才那一下,換了我肯定慌了神。”
正說著,孫悟空無意間扭頭,瞥見了不遠處的崩將軍。隻見崩將軍正背對著他們,蹲在地上,像隻圓滾滾的皮球,軍綠色的衣袍把他裹得嚴嚴實實,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手指笨拙地解著自己帆布背包上的死結,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青筋都鼓了起來。那結打得又緊又亂,像團被貓抓過的毛線,他拽了半天,額頭上都冒了汗,汗珠順著臉頰往下淌,滴在背包上,洇出一個個深色的小點點,才總算“啪”地一聲解開,那聲音在午後的寂靜裡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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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包裡掏出一個烤得焦黃的紅薯,熱氣騰騰的,還冒著白氣,那白氣嫋嫋娜娜地往上飄,混著焦香的甜味順著風飄過來,甜絲絲的,勾得人肚子咕咕叫。他小心翼翼地把紅薯掰成兩半,金黃的瓤裡還能看到細密的糖絲,將大的那半遞給了旁邊的芭將軍,芭將軍接過來時,兩人的手指都被燙得“嘶嘶”吸氣,卻還是捧著紅薯,吃得不亦樂乎,嘴角都沾著橙黃色的薯泥,像長了兩撇小胡子,滿足的喟歎聲老遠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