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長島,五月末的陽光透過高大的楓樹,在《朱諾》片場臨時搭建的郊區小屋外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裡浮動著青草、鬆木漆和咖啡因混合的氣息。監視器後,汪言摘下監聽耳機,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片場瞬間的寂靜:
“cut!”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周圍屏息凝神的工作人員,嘴角終於揚起一個如釋重負的弧度:“that’saraponjuno!《朱諾》殺青!)”
“yeah!!!”“嗚呼——!”“乾得漂亮!”
短暫的沉寂後,歡呼聲、口哨聲、掌聲如同潮水般爆發開來,瞬間淹沒了這片綠意盎然的角落。道具組的壯漢互相撞拳,燈光師笑著摘下鴨舌帽抹了把汗,錄音助理激動地原地蹦了一下。曆時近三個月,這部預算僅八百萬美元、幾乎全部采用實景拍攝的獨立電影,終於畫上了最後一個鏡頭。
汪言靠在導演椅裡,沒急著起身。他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眉心,目光穿過慶祝的人群,落在不遠處那張褪色的碎花布藝沙發上。
娜塔莉·波特曼還保持著剛才最後一個鏡頭的姿勢——朱諾挺著假孕肚,斜倚在沙發裡,手裡捏著一根啃了一半的胡蘿卜,眼神放空地望著窗外,嘴角掛著一絲疲憊又釋然的弧度。陽光勾勒著她年輕卻已顯露出驚人表現力的側臉輪廓。聽到“殺青”的宣告,她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鬆弛下來,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仿佛將朱諾這個角色沉甸甸的靈魂暫時卸下。
她似乎感應到汪言的目光,緩緩轉過頭。
隔著歡呼雀躍的人群,隔著散落一地的器材線纜,隔著空氣中尚未散儘的表演餘韻,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
沒有笑容,沒有言語。
汪言的眼神平靜而深邃,像一泓深潭,映著五月末的陽光,也映著眼前這位天才少女演員卸下角色後的真實輪廓。
那裡麵,有對這場近乎完美合作的欣賞,有對娜塔莉精準演繹的讚歎,更有一種心照不宣的了然——從這一刻起,他們不再是導演與演員,而是未來某個戰場上,必將狹路相逢的對手。
汪言知道娜塔莉的野心,知道她對表演藝術的極致追求,更知道她絕不會滿足於僅僅做一個“天才少女演員”。她渴望的,是那座代表演員最高榮譽的小金人。
而汪言自己,無論是為了前世未竟的夙願,還是今生要守護的人和事,那座獎杯,同樣是他的目標之一。
娜塔莉的眼神同樣複雜。褪去朱諾的玩世不恭和少年老成,那雙著名的深棕色眼眸裡,此刻閃爍著銳利、清醒,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棋逢對手的興奮。
她看著監視器後那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導演,清晰地記得他是如何在片場用精準的指令和近乎苛刻的細節要求,一次次將她逼向表演的極限,挖掘出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到的層次。
他懂表演,更懂如何駕馭她這塊璞玉。這份“懂”,讓她欣賞,也讓她本能地感到一種競爭的壓力。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年,絕不會止步於《朱諾》的成功。
短暫的對視,無聲的交鋒。隨即,娜塔莉率先移開目光,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帶著點挑釁意味的弧度,仿佛在說:“等著瞧。”她站起身,動作利落地拍了拍牛仔褲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走向圍上來祝賀的工作人員。
汪言也收回目光,嘴角同樣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好了,夥計們!收拾家夥!今晚‘藍鸚鵡’酒吧,我請客!啤酒管夠,披薩管飽!慶祝我們成功把朱諾和她肚子裡的‘小南瓜’安全送走!”
“導演萬歲!”“藍鸚鵡!走起!”片場的氣氛再次被點燃,充滿了殺青特有的、疲憊又亢奮的喧囂。
汪言沒參與收拾器材的忙亂,他走到安靜的角落,從工裝褲口袋裡掏出那台厚重的諾基亞6110。屏幕幽幽亮起,他熟練地輸入指令,連接上緩慢的gprs網絡2g時代的速度令人抓狂),艱難地刷新著雅虎財經頁麵。
yhooyahoo!inc.98.75▲+2.37(2.46)
看到這個數字,汪言一直繃著的嘴角終於徹底放鬆下來,甚至帶上了一絲暖意。98.75美元!距離他記憶中2000年初的巔峰500美元還有距離,但這個漲幅已經足夠喜人。
去年年底,他用獅門支付的首筆3000萬分成,加上從花旗銀行抵押貸出的5000萬,總共8000萬美元,全部以均價55美元左右吃進了雅虎股票。
短短五個月,賬麵浮盈已超過6000萬美元!這比拍電影來錢快多了,也穩多了在他這個先知看來)。這筆錢,是他構築未來王國最堅實的基石。
“汪導,看什麼呢笑得這麼開心?股票又漲了?”一個帶著戲謔的清亮女聲在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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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言迅速鎖屏,將諾基亞塞回口袋,轉過身。娜塔莉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手裡拿著那根啃了一半的道具胡蘿卜,正歪著頭看他,眼神裡帶著探究和一絲促狹。她換下了戲裡的寬大衛衣,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長發隨意紮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屬於少女的青春氣息撲麵而來。
“商業秘密。”汪言聳聳肩,避重就輕,“隻是在想,今晚的賬單會不會讓我破產。”
娜塔莉嗤笑一聲,顯然不信:“得了吧,大導演。《鬼影實錄》賺的錢夠你買下半個‘藍鸚鵡’了。”她頓了頓,咬了一口胡蘿卜,含糊不清地說:“說真的,汪,跟你拍戲……很過癮。”她咽下胡蘿卜,眼神認真起來,“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懂。不是技術上的懂,是這裡。”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你總能戳到最癢,也最痛的那個點。”
“彼此彼此,波特曼小姐。”汪言真誠地回應,“你是我合作過最省心,也最不省心的演員。”省心在於她的天賦和悟性,一點就透;不省心在於她對角色的鑽牛角尖和對細節的極致要求,常常讓拍攝計劃“驚喜”不斷。
娜塔莉挑了挑眉,對這個評價似乎很受用。她晃了晃手裡的胡蘿卜:“謝了。雖然你逼我啃了三個月的胡蘿卜,還總嫌我啃得不夠‘朱諾’。”她模仿著汪言在片場嚴肅的語氣,“‘娜塔莉,情緒!情緒在啃的動作裡!不是讓你真吃!’”
汪言被她惟妙惟肖的模仿逗笑了:“效果不是很好嗎?現在全劇組都知道你啃胡蘿卜能啃出奧斯卡水準。”
“承你吉言。”娜塔莉毫不客氣地收下這句“讚美”,隨即話鋒一轉,帶著點好奇,“下部戲定了嗎?還是繼續拍這種……‘小妞電影’?”她用了《好萊塢報道》略帶貶義的稱呼,語氣卻並無輕視。
“在醞釀。”汪言回答得模棱兩可,眼神望向遠處正在收攏的燈光架,“也許更大,也許更小。看心情。”他暫時不打算透露未來的電影計劃,那將是完全不同的戰場。
娜塔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追問。她低頭看了看手表:“我得先撤了,晚上‘藍鸚鵡’見。還得趕回學校應付該死的期末論文。”她說著,做了個誇張的頭痛表情,隨即又想起什麼,從隨身的帆布包裡掏出一個用錫紙包好的東西,塞到汪言手裡。
“喏,殺青禮物。我媽烤的,猶太風味,絕對比片場的盒飯強。”她狡黠地眨眨眼,“彆太感動,主要是怕你餓著肚子拍不出好電影,耽誤我以後拿獎。”
汪言低頭看著手裡還帶著溫熱的錫紙包,一股混合著蜂蜜、堅果和肉桂的甜香隱隱透出。他抬頭,娜塔莉已經瀟灑地揮揮手,轉身走向她的保姆車,背影挺拔,步伐輕快,帶著屬於十七歲天才少女的自信和鋒芒。
汪言看著車子駛遠,才低頭打開錫紙包。裡麵是一塊烤得金黃誘人的蜂蜜堅果蛋糕,用料紮實,香氣撲鼻。他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裡,甜而不膩,帶著獨特的香料風味,確實比片場盒飯強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