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5月中旬的北京，柳絮兒還沒飄完，網上關於範栤栤和趙薇的瓜倒是啃得一茬接一茬，熱鬨得跟開了鍋的涮羊肉似的。熱搜榜上，“範栤栤趙薇冷戰”、“小燕子範老板百合獎零交流”這些詞條排得老長，一眼都望不到頭。正當大家夥兒吃瓜吃得歡實，一條“獨家解密：範趙撕逼原是聯合炒作？！！”的帖子橫空出世，直接往這鍋滾油裡澆了一大勺涼水，滋啦一聲，炸得全網冒煙。
帖子是個自稱“圈內資深娛記”的寫的，說得有鼻子有眼兒：範栤栤剛單飛自立門戶，需要曝光度撐場子；趙薇呢，念完書回來，發現江湖變了味道，也有點星光暗淡急需要聚光燈。兩邊高層指穆曉光、陳蓉這種經紀人級彆的）一合計，嘿，這不巧了嗎？“範趙不和”那可是自帶流量的老梗兒！乾脆廢物利用，聯手策劃一場“表麵互撕，實則暗通款曲”的年度大戲！既能維持熱度不下線，又能給倆人立個“真性情”、“敢懟敢撕”的耿直人設，簡直是一箭雙雕！
帖子底下的評論區，那叫一個炸鍋：
“我就說嘛！這圈子哪有那麼多真矛盾，最後還不都是生意！”
“趙薇近幾年是有點過氣，範栤栤工作室剛開張急需人氣，各取所需咯～雙贏！”
“樓上醒醒！這倆要是能合夥演戲，中戲北影聯名給她倆頒終身成就獎都不過分！”
“範栤栤：老娘需要靠這種下三濫手段搏關注？笑話！”
“小燕子：嗬嗬，彆蹭了，再蹭我告你侵犯名譽權！”
範栤栤正窩在三裡屯新裝修的工作室裡，剛開完《胭脂雪》的劇本討論會。劇本打磨得還算順心，她心情本來跟外頭五月的太陽似的，暖洋洋懶洋洋。手賤點開手機刷了刷，結果就瞅見這破帖子了，氣得她指尖發白，差點把剛做的水晶指甲掰斷。她“啪”地一聲把手機拍在大班台上，力道大得把旁邊小助理剛端來的熱美式都震得晃出了兩滴。
“穆曉光！”範栤栤聲音帶著火星子，“給我查！掘地三尺也得把這寫帖子的王八羔子找出來！我倒要看看，是誰褲襠拉鏈沒拉緊把這玩意兒放出來的！”她根本不用猜，閉著眼睛都知道這背後捅刀子的是誰——除了那個被她踹了又死纏爛打想把她踩進泥裡的老東家，還能有誰？！
穆曉光就站在大班台對麵，萬年不變的暗色係襯衫，臉也跟刷了層薄薄的墨汁似的。“栤栤，”他聲音四平八穩，不慌不忙地遞過來另一部開著微博界麵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張私聊記錄的截圖，“放料的是個叫‘娛樂圈資深爆料君’的營銷號，皮下收了華誼宣傳二部一個小組長的錢。文案嘛，華誼那邊的文案庫提前寫好的模板，換個人名就能發。”
“華誼……”範栤栤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手指無意識地在光可鑒人的桌麵上摳著，刮得桌麵發出輕微的呲呲聲。她就知道！王中磊那王八蛋，自己留不住人才，就玩這種不上台麵的陰招！她深吸一口氣，胸口那股邪火被強行壓下去一半。“找幾個平時說得上話的大v，還有合作過的媒體，立刻發通稿澄清！核心意思就兩點：一、我範栤栤行事光明正大，做人坦坦蕩蕩，從不屑玩這種下三濫的炒作手段！二、再讓我發現有人造謠生事、潑臟水，法庭見！有一個告一個，決不手軟！還有……”她眼神銳利地盯住穆曉光，“那個‘爆料君’，不管花多少錢，把他給我摁死！賬號注銷！讓他在這圈子裡消失！”
她的話音還沒落地，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開，另一個助理拿著幾張剛打印出來的a4紙走進來，臉上帶著點猶豫。“栤栤姐，這是……昨天百合獎頒獎禮現場的圖片，幾家媒體挑出來的高清原圖，那邊傳過來讓咱們審稿……看看有沒有需要刪的。”
範栤栤擰著眉接過來，快速掃過幾張她和趙薇各自在紅毯上光彩照人、接受采訪的照片。直到翻到最後一張，她的目光瞬間定住了。那是一張抓角度抓得堪稱藝術、也精準得如同諷刺漫畫的現場高清圖。
金碧輝煌的宴會廳，象征主家地位的首席主桌。照片取景框穩穩地將她和趙薇框在裡麵，兩人分坐長桌兩端。而她倆中間，如同楚河漢界般堅實地杵著中影集團的大老板韓三平。趙薇穿著一身米白色荷葉邊設計的上衣，微微側過頭，臉上是那種恰到好處的禮貌淺笑，正對著韓三平說著什麼；她自己則是一身奪目的寶藍色小禮服，同樣微微側身，也在低聲和韓三平交談，嘴角勉強扯著一個職業化的弧度。
而我們的韓董事長韓總呢？
那張著名的國字臉，此刻正麵對著前方空蕩蕩的舞台方向，眼神放空，焦距不知道在哪兒，那張常年嚴肅、習慣性繃緊的臉上，肌肉像是被凍住了一樣鬆弛著，連敷衍的表情都懶得做，活脫脫就是一尊剛出土的“座山雕”。尤其是他那僵硬板正的坐姿和微微前傾、仿佛被釘在夾板上的上半身，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如坐針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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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栤栤盯著照片愣了好幾秒，胸口那股被“聯手炒作”拱起來的邪火，“噗嗤”一下像被針紮破的氣球，忽然就泄了大半，隻剩下點哭笑不得、荒誕離奇的疲憊感。
“韓董……”她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帶著點認命般的歎息，“這可真是……難為您老了。”
時間倒流回24小時前的北京梅地亞中心宴會廳。
第二屆由國家電影局主辦，tv6電影頻道和華夏電影集團協辦的數字電影“百合獎”頒獎典禮現場，人頭攢動，攝影攝像設備的長槍短炮密布紅毯兩側和會場各個角落。這種根正苗紅、官方背景濃厚的獎項，向來是各路明星、導演、製片人刷臉熟、鞏固圈內地位、拓展官方人脈的最佳秀場之一。
範栤栤的保姆車停得不早不晚，她提著裙擺款款下車，踏上紅毯。閃光燈立刻亮成一片銀白色的光幕。“栤栤看這邊！”“栤栤今天太美了！”記者們的聲音此起彼伏。
她臉上掛著招牌式的明豔笑容，熟練地對著不同方向的鏡頭調整角度。眼風下意識往入口處一掃，恰巧看到趙薇那輛熟悉的保姆車也停在了紅毯起始處。趙薇推門下車，穿著米色真絲無袖上衣和闊腿褲，臉上是那種觀眾極其熟悉的、帶著點親切和無辜的“小燕子招牌式笑容”。但範栤栤還是從她看似溫和的眼神深處，捕捉到了一絲極其細微、一閃而過的警惕和疏離。
兩人的目光，就這樣在空氣裡極其短暫地相遇、碰撞了一下。不到半秒鐘，又像觸了電似的，同時不露痕跡地移開。
嗤。範栤栤心裡輕嗤一聲，臉上的笑容一絲未變，轉回身對著鏡頭繼續揮手致意。
按照主辦方流程，兩人都得在簽名板前停留一陣供媒體拍照。負責簽到和引導的現場工作人員顯然也是人精，一看這倆“王不見王”的主兒前後腳湊到了一塊兒，頭皮都麻了，趕緊加快速度，簽完名就讓已經到位的明星一波波往裡領人，生怕這兩位在紅毯上就演出什麼不該有的劇情。
範栤栤在板子上簽下飄逸的名字，轉身正要往裡走。旁邊一個相熟、膽子也大的娛樂周刊記者突然扯著嗓子大聲問：“栤栤！你和趙薇真的不合嗎？這次同台是主辦方安排還是你們的聯手炒作啊？”
範栤栤腳下微微一頓，回過頭，對著那記者揚起一個更加璀璨、卻又帶著一絲淩厲的笑容，語調平和，但字字清晰有力：“我跟她挺好啊。再說了，”她眉毛微挑，紅唇勾起一個略帶譏誚的弧度，“我需要靠這種八卦來炒作自己？”她沒再停留，踩著那雙十厘米的銀色細高跟，背影筆直地走進了內場，將記者們的追問和閃光燈的追逐甩在身後。
宴會廳裡早已坐滿了人，水晶吊燈下衣香鬢影，寒暄談笑聲嗡嗡作響。範栤栤拿著名牌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找到位置，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主桌！首區最中心，靠近台子的黃金位置！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她名牌旁邊貼著的名字——左邊：韓三平；右邊：趙薇！
範栤栤：“……”
她硬著頭皮在自己貼著“範栤栤”三個燙金小字的位置坐下，努力忽視右邊那個空蕩蕩的名字標簽。不一會兒，熟悉的身影在工作人員陪同下也來到了主桌旁。趙薇顯然也看到了座位上名牌的排列順序，腳步微微頓了一下，臉上迅速掛起那副無可挑剔的“得體職業笑容”，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對著韓三平的座位方向輕輕點了下頭，然後姿態自然地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隻隔著韓三平的那個位置。空氣瞬間變得無比粘稠，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果凍，連帶著周遭略顯喧鬨的寒暄聲都有些失真。
很快，韓三平到了。這位執掌中影集團多年、業內公認的“座山雕”不僅指身份地位，更指那張常年沒什麼表情、如同雕版印刷似的方正國字臉），看到自己座位左邊是範栤栤，右邊是趙薇，眉頭幾不可察地、極其短暫地皺了一下，快到幾乎沒人捕捉到。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沉穩地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晚會正式開始，主持人串場，領導致辭，頒發技術類獎項。韓三平作為重量級嘉賓，不時需要側過頭，跟左手邊的範栤栤或者右手邊的趙薇低聲交談一兩句。
“韓董，《雲水謠》這次拿了組委會特彆獎，恭喜您。”趁著台上在頒發最佳攝影獎，燈光微暗，範栤栤微微側身湊近韓三平，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她記得這片子主投之一是中影。
“嗯，同喜同喜，”韓三平應到，話一出口才覺出有點不妥，“這片子……呃，也有你們華誼……”說到一半他卡殼了，猛地想起身旁這位範女士已經不是華誼的人了，趕緊乾咳一聲，生硬地轉圜過去，“總之片子好，是大家共同的功勞。”
範栤栤假裝沒聽見那聲生硬的轉折，臉上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得體微笑，順著應道：“您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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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剛說完，另一邊的趙薇也適時探過身子：“韓董，聽說北電那邊下周要搞教學成果研討會，您這邊時間……定了嗎？校方托我問一聲。”
韓三平趕緊轉過頭朝右邊：“下周？嗯……我想想……周三下午吧，應該可以。”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處理日常公務。
腦袋還沒完全扭正，左邊的範栤栤又開口了：“韓董，您看《胭脂雪》這片子，後期製作快完成了，關於上映的發行策略，中影那邊……”
韓三平再次把頭擰向左：“發行？哦哦，《胭脂雪》是吧……”他腦子裡飛速旋轉著這部片子跟中影的關係，幸好範栤栤工作室是獨立製作獨立出品，中影隻是參與聯合發行之一，不算深交。“範總，這個細節比較多，咱們會後找個時間詳聊？”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誠懇。
就這麼在兩邊來回應付了幾趟，韓三平感覺自己這老脖子都快扭出“嘎嘣”聲了。再加上現場燈光為了營造典禮氛圍調暗了下來，大屏幕上開始播放最佳影片提名短片的剪輯，他索性身子往後一靠，後背微微陷入豪華的座椅靠背裡，雙手自然地擱在扶手上，目光放空地直勾勾看向前方舞台的方向。那張一貫嚴肅的臉上，此刻更是一片空茫，眼神仿佛穿越了舞台，聚焦在遙遠的虛空之中，進入了“四大皆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高僧入定狀態。
範栤栤和趙薇顯然也接收到了韓董的“強烈信號”。兩人不約而同地，都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坐得更直挺了。臉上依舊維持著得體和略帶投入的微笑，“專注”地看著前方播放中的短片畫麵，偶爾側頭跟另一邊的熟人範栤栤旁邊是某位導演夫人，趙薇旁邊是某學院派製片人）低聲交談一兩句，唯獨彼此之間，彆說言語交談，連一個眼神的短暫交彙都沒有。兩人之間那僅僅隔著韓三平不足一米的真空地帶，成了當晚宴會場內溫度最低、氣息最凝重的禁區。
這個極具戲劇張力的瞬間，被守在主桌側前方的記者用長焦鏡頭精準地抓拍了下來。
翌日，這張堪稱經典的照片毫無懸念地登上了各大娛樂媒體的頭條。
《百合獎頒獎禮同框尷尬！韓三平夾中間化身“絕緣體”！》
《韓三平：我太難了！》
《破冰難上加難？範栤栤趙薇關係再度實錘破裂！》
《範趙零交流十年“主仆”情終成冰》
媒體們極儘渲染能事，將兩位大花旦之間的暗流洶湧與韓三平生無可戀的姿態描繪得淋漓儘致。韓三平倒是坦然，甚至在幾次私下聚會中略帶自嘲地把這茬當笑話說開，自封“人形隔離帶”。但範栤栤和趙薇這對昔日主仆、今日同行的關係，卻因為這戲劇性的一幕被徹底釘死、擺上了明麵。華誼係那邊更是有人“知情透露”給相熟的媒體：“十年前的金鎖丫鬟，如今翅膀硬了，野心也藏不住了。”
十年。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在這一刻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毫不留情地剖開了時間塵封的記憶，露出了底下帶著血絲和複雜紋理的真相。
十年前，《還珠格格》風靡大江南北，萬人空巷。那個跟在光芒萬丈的“小燕子”身後，穿著粗布丫鬟服，梳著樸素發髻，亦步亦趨、小心翼翼說著“小姐”、“格格”、“奴婢告退”的小丫頭金鎖，如今已搖身一變，成了叱吒娛樂圈的話題風暴中心“範爺”。她不僅擁有自己的工作室、製片公司，甚至在公眾場合，已經能和曾經的“主子”平起平坐、分庭抗禮，甚至擺出了勢同水火的架勢。這跌宕起伏如同過山車一般的人生際遇，本身就充滿了傳奇色彩和爆炸性的議論度。
範栤栤獨自坐在她那位於三裡屯的工作室裡。巨大的落地玻璃幕牆倒映著北京城璀璨迷離的夜景，也清晰倒映出她自己妝容精致、眉眼間卻難掩疲憊的臉龐。
十年了嗎？
記憶的碎片不受控製地翻湧上來。她想起懷柔影視基地那個燥熱的夏天，自己穿著不合身、被汗水浸透的粗布戲服，在片場裡提著裙裾跑來跑去。燈光烤得人汗如雨下，妝花了也沒人補，還得賠著小心，看導演、看主演、看場記、甚至看場務的臉色。趙薇那時是當仁不讓的女一號，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小燕子，走到哪裡都是目光的焦點。而她範栤栤呢？一個戲份不多、可有可無的小丫鬟、小配角，像一滴水，融入人群就找不見，前途渺茫得如同窗外無垠的黑暗。
誰能想到？
十年。彈指一揮間。
那個當年毫不起眼、任人呼來喝去的小丫鬟，硬是用著比彆人更狠的勁頭，咬著牙扛過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冷眼、非議甚至汙蔑與陷阱，一步步、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金字塔的最底層艱難地爬了上來。華誼的明槍暗箭，媒體的口誅筆伐，輿論的滔天洪水，同行幸災樂禍的冷眼旁觀……無數次被推到風口浪尖，無數次搖搖欲墜，她都硬是咬著牙挺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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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終於擺脫了經紀公司的鉗製，成立了屬於自己的“範栤栤工作室”，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胭脂雪》便是她獨立後的第一步棋，她傾注了無數心血，從劇本打磨到資金拉攏，從演員選定到導演溝通，事必躬親，不容有失。這不僅僅是一部電視劇，這是她範栤栤向所有人證明，她可以獨立行走、可以掌控一切的宣言！
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更不能被什麼“聯手炒作”這種低劣的臟水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