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利斯泰爾的笑聲,卡在了喉嚨裡。
那張總是掛著優雅弧度的嘴唇,此刻僵硬的半張著。
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定格。
他眼中的輕蔑與嘲諷,如同退潮的海水迅速消失不見。
取代的是一片茫然。
然後是全然的,無法理解的錯愕。
他看到了什麼?
空無一物的托盤,在下沉。
沒有一粒塵埃。
那個東方人隻是用手指,在冰冷的金屬表麵輕輕的敲了一下。
一個動作。
一個毫無意義的動作。
可那代表著利維坦意誌的黃金天平,卻給出了最荒謬的反饋。
原本因承載著“霜巨人末裔”畢生修為而沉到最低點的左側托盤,開始緩緩上升。
而林風麵前那空空如也的右側托盤,開始了緩慢而堅定的下沉。
它的姿態,違背了世間所有的法則。
這個過程,與上一局的劇烈搖擺截然不同。
這一次,天平沒有表現出任何“困惑”或“猶豫”。
它的動作沉重穩定,帶著一種發自內心,不容懷疑的“確認”。
“不……”
一個乾澀的音節,從阿利斯泰爾的喉間擠出。
他下意識的向前傾身,雙手撐住石桌,試圖看清托盤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那裡真的什麼都沒有。
也正是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了。
整個“賭徒的天堂”,這片由十階存在構築的體內世界,正發生著根本改變。
不再是上一局那種因困惑而引發的星河停滯。
這一次,是戰栗。
是源自最深處最本能的,對“毀滅”的恐懼。
腳下的白玉平台,開始傳來細微的震動。
遠方那些由發光鎖鏈連接的浮空島嶼,鎖鏈繃得筆直,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環繞在四周的璀璨星河,光芒變得暗淡,流速也變得紊亂不堪。
就像是受驚的魚群。
那股彌漫在整個空間裡,古老而浩瀚的意誌,產生了劇烈的情緒波動。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審視,也不是對有趣玩物的欣賞。
那是一種,他從未在這個存在身上感受過的情緒。
恐懼。
純粹原始的,對徹底消亡的恐懼。
利維坦在害怕。
這個古老神明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以維度為食,視文明生滅為遊戲。
而現在,它正在害怕。
它害怕的源頭,正是那個東方人剛才的一個動作。
一個簡單的敲擊托盤的動作。
阿利斯泰爾的身體,無法抑製的開始顫抖。
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多麼致命的錯誤。
以為這場賭局是自己與林風的遊戲,利維坦隻是裁判。
可現在看來,那個東方人從一開始,就沒把自己當成對手。
他的對手,自始至終都隻有利維坦一個。
這哪裡是他在下注。
這分明是在威脅。
在用一種自己無法理解的方式,赤裸裸的威脅著一位十階存在。
“你……賭了什麼?”
阿利斯泰爾的聲音沙啞,他牢牢的盯著林風,試圖從對方臉上找到一絲線索。
可林風的表情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
似乎周圍天翻地覆的變化,都與他無關。
“我賭的不是東西。”
林風終於開口,聲音平靜的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看向阿利斯泰爾。
那雙總是帶著倦意的眼睛裡,此刻卻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漠然。
“我賭的是利維坦冕下,不敢讓我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