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安靜得隻剩下空調的低頻送風聲。
李月遞過來的那瓶礦泉水,瓶壁上凝結著細小的水珠,在日光燈下折射出冰冷的光。這股涼意,仿佛順著蘇晨的指尖,一路蔓延到了心裡。
他的眼前,係統界麵上那一行猩紅色的警告,像一團燃燒的鬼火,灼燒著他的視網膜。
【叮!檢測到高級言靈:示好陷阱!】
【效果:目標正在通過傳遞一個看似友善的信息,試圖將你拉入“藍色”氣運派係陣營。組織部的陳副部長,正是該派係的核心成員之一。】
【警告:你的回應,將被視為第一次“站隊”的信號!】
李月臉上的笑容,依舊是那麼親切得體,帶著幾分辦公室前輩對後輩的關照。但在這笑容背後,蘇晨仿佛能看到一條無形的、由藍色氣運凝結而成的絲線,正悄然無聲地朝自己纏繞過來。
一旦被纏上,他就會被貼上“藍色”的標簽。在這座權力生態係統裡,一個標簽,就意味著一種身份,一種立場,以及隨之而來的一係列身不由己。
父親的遺信在腦海中浮現:“切記,其一:不要相信任何主動向你示好的人。這官場如棋局,每一顆主動靠近你的棋子,背後都站著一個落子的手。他給你一顆糖,是想從你這裡換走一棟房。”
李月給的這顆“糖”,就是“組織部陳副部長要看你檔案”這個信息。
如果他接了,表示承情,那麼這情分,日後是要還的。怎麼還?自然是在關鍵時刻,為“藍色”派係說話,辦事。
如果他不接,直接表示懷疑或者冷淡,那更是愚蠢。這等於直接得罪了李月,也得罪了她背後的陳副部長和整個“藍色”派係。一個剛來的副科長,同時得罪一個實權派係,無異於自尋死路。
前進是坑,後退是崖。
這道看似簡單的選擇題,其實是一個精心布置的死局。
蘇晨的心念電轉,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他握著冰涼的礦泉水瓶,指腹感受著那些細小的水珠,大腦卻在飛速降溫,進入一種絕對的冷靜狀態。
不能掉進“人情”的邏輯裡。
一旦開始計算“這個人情我該不該接”,就已經輸了一半。
他要做的,是跳出這個邏輯,從根源上,讓這個“人情”不成立。
短短兩三秒的沉默,在李月看來,是蘇晨在消化這個信息,權衡利弊。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她很享受這種掌控感,看著一個被周鴻途看重的新人,在自己的“善意”麵前,露出思考和猶豫。
然而,蘇晨接下來的反應,卻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隻見蘇晨的臉上,先是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緊接著,那驚訝就變成了一種混雜著“榮幸”與“忐忑”的複雜表情。他甚至微微挺直了腰杆,像一個即將接受檢閱的新兵。
“組織部的領導要看我的檔案?”他開口了,聲音裡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誠懇和一點點受寵若驚的緊張,“李科長,真是太謝謝您告訴我了!”
李月心中一哂,果然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這麼快就上鉤了。
可蘇晨的下一句話,卻讓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對了,李科長,我是新來的,對咱們市委的流程不太熟。”蘇晨的眉頭微微蹙起,露出一副認真求教的神情,“組織部調閱新提拔乾部的檔案,這是一個常規的程序,對吧?我記得《乾部任用條例》裡好像有相關的規定。”
常規程序?
李月被這四個字噎了一下。
她當然知道這不是什麼常規程序。組織部家大業大,一個副科長的檔案而已,若非有特彆的關注,誰會特意打電話過來?她把這當成一個內部消息、一個人情送出來,可蘇晨卻把它歸結為“常規程序”。
這就好比她精心準備了一份禮物,對方收下後,卻一臉真誠地問:“哦,這是單位統一發的福利嗎?”
這一下子,人情的味道,淡了一大半。
“這個嘛……算是吧。”李月含糊地應了一聲,感覺有些不對勁。
蘇晨臉上的“忐忑”更重了,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語氣裡充滿了對規矩的敬畏和一絲新人的惶恐。
“那……按照規定,組織部的領導調閱檔案,我是不是應該主動過去彙報一下思想工作?我這才剛到市委辦,寸功未立,就讓上級領導費心關注,實在是心裡不安。萬一陳副部長覺得我這個年輕人不懂規矩,印象就不好了。”
“啊?”李月徹底懵了。
主動過去彙報思想?這是什麼操作?
官場上,誰不是被領導叫去才去?哪有自己主動送上門的?尤其是組織部這種地方,大家躲都來不及。
這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
李月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來。因為蘇晨臉上的表情太真摯了,那雙清澈的眼睛裡,寫滿了“我不能不懂禮數”、“我不能給周秘書長丟臉”的執拗。
“不用不用,蘇科長,你太客氣了。”李月連忙擺手,試圖把話題拉回來,“陳部長就是隨便問問,你不用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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