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頭在暗紅色的餘燼裡忽明忽暗,與此同時,電視屏幕上的光影也在楚風臉上跳動。
省台那個金牌欄目《覺醒之殤》做得確實精致。
畫麵裡,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專家坐在演播室,背景是一段經過模糊處理的抖動影像。
那是麵攤的監控錄像,被加上了一層詭異的綠濾鏡。
“我們要警惕這種新型的精神控製手段。”專家的聲音透著一股子悲天憫人的優越感,“經過化驗,這種所謂的‘秘製湯底’中含有未知的揮發性致幻成分。那些食客表現出的盲目狂熱,並非因為食物美味,而是典型的群體性癔症。至於那場著名的紀念館爆炸……現在的證據鏈指向,這就是一場為了博取同情、製造神格的自導自演。”
楚風沒說話,甚至連坐姿都沒變,隻是眼神微微一凝。
在他的破妄靈瞳視野裡,那電視屏幕散發出的不是光,而是一種黏稠的黑霧,那是無數謊言交織成的穢氣,正試圖順著信號塔覆蓋整座城市。
“畫麵每一百二十幀丟一幀,關鍵動作銜接處有0.3秒的延遲。”蘇月璃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電腦屏幕映得她眼鏡片泛著冷光,“這是典型的ai補幀合成痕跡。隻要把原始時間戳放出去,他們的‘鐵證’就是個笑話。”
“不急。”楚風掐滅煙頭,“這時候講道理,沒人聽。”
蘇月璃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抹早就料到的弧度:“懂了。既然他們說這是‘致幻’,那我們就聊聊‘真實’。”
當晚,“萬人實錄行動”悄無聲息地在網絡邊緣鋪開。,蘇月璃隻給出了一個主題詞——“那天”。
鏡頭是對著一個個粗糙的麵孔。
“那天……”一個建築工對著手機鏡頭,抹了一把臉上的灰,“我三個月沒發工資,餓得想喝自來水充饑。楚老板給了我一碗麵,那麵裡有肉。”
“那天,我本來想跳河的。”一個年輕姑娘紅著眼圈,“吃完那碗粥,我覺得死都不怕了,還怕活著嗎?”
這不是辯駁,這是海嘯般的眾生相。
與此同時,筒子樓的外牆變了。
起初隻是有人趁著夜色,用粉筆在磚縫裡寫下“謝謝”兩個字。
楚風沒讓人擦,反而讓阿蠻在門口放了一桶石灰水和幾支禿筆。
第二天,字跡開始蔓延。
不再僅僅是感謝,而是變成了傾訴。
“2023年冬天,我失業了,在這裡熬過了最冷的兩個月,現在我在修水管,能養活三個孩子。”
“我也想我也能像楚老板一樣,挺直了腰杆做人。”
字跡爬滿了那麵斑駁的老牆,像是一道道愈合的傷疤。
淩晨三點,阿蠻背著一個巨大的噴霧罐出現在牆下。
罐子裡裝的不是普通的清漆,而是那種聞起來帶著陰冷黴味、卻又混雜著奇異檀香的液體。
那是苗疆巫族秘傳的“固憶漆”。
成分並不名貴:百年老屋脫落的牆皮灰、古廟香爐裡的底灰,還有接生婆手裡積攢的初生嬰兒剪下的指甲粉末。
阿蠻沉默地噴塗著,液體滲入紅磚。
七日後,當月光灑下,整麵牆竟泛起一層淡淡的青光。
那是千百人的念力被強行“釘”在了磚石之中,伸手摸去,冰冷的磚牆竟有著活人皮膚般的溫熱。
與此同時,城市的另一頭,玉泉山廢墟。
雪狼沒帶刀,手裡提著兩隻宰殺好的土雞。
身後跟著七八個步履蹣跚的老人。
他們不是來抗議的,而是像春遊一樣,在原本紀念館的地基坑裡,撿了幾塊碎磚,支起了行軍鍋。
柴火劈啪作響,雞湯的香味在廢墟上飄散。
“當年啊,鬼子的炮彈就在那兒炸的。”一個缺了門牙的老大爺指著遠處的高樓,“我和我爹躲在地窖裡,就是靠山上的道士送下來的野菜團子活命。這地界,那是救命的地界。”
雪狼默默地聽著,手裡的錄音筆閃著紅燈。
每錄完一段,他就將那個微型儲存卡塞進一個粗陶罐子裡,用黃泥封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