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古老的盟約
南宮悅知感覺自己在下墜。
不是身體的下墜，而是意識與靈魂的沉淪，仿佛被投入了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四周是粘稠如墨的黑暗，吞噬了光線，吞噬了聲音，吞噬了所有感知。
不知過了多久，腳下終於觸到了堅實的地麵。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荒蕪的原野上。天空是詭異的暗紅色，沒有日月星辰，隻有流動的、仿佛血液般的光暈在雲層中翻滾。大地龜裂，寸草不生，遠處有焦黑的樹乾如枯骨般指向天空。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灰燼的氣味，每一次呼吸都刺痛著鼻腔。
“楓臨？”她試探著呼喚，聲音在空曠中迅速消散，沒有回應。
這不是他們之前所在的守真者秘境。這裡太過死寂，太過古老，仿佛創世之初的荒原，又像是末日之後的殘骸。
一陣劇痛從雙眼傳來，南宮悅知捂住自己的臉。淨瞳不受控製地激活了，視野中的景象開始扭曲、分層。她看到這片土地曾經的模樣——綠草如茵，溪流潺潺，動物在林中嬉戲，原始人類圍著篝火舞蹈。然後景象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戰火與廝殺，城池傾覆，大地崩裂，天空被黑煙籠罩。
層層疊疊的曆史像破碎的鏡子，在她眼前閃爍不定。
“穩住心神，悅知。”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溫和而堅定，“這是心魔試煉的一部分，也是我們必須要麵對的過去。”
“楓臨？你在哪裡？”南宮悅知環顧四周，卻不見人影。
“我就在你身邊，隻是在這個空間裡，我們的意識暫時分離了。”第五楓臨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片土地承載著最初的記憶，是我們守真者與虛無之淵起源的地方。靜下心來，仔細觀察，真相就隱藏在這些碎片中。”
南宮悅知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適應淨瞳帶來的信息洪流。她向前走去，腳下的土地發出碎裂的聲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時間的斷層上，激起層層漣漪。
遠處，一座殘破的石製建築漸漸清晰。它像是一座祭壇，又像是一座門扉的基座，古老得無法判斷其建造年代。石頭上刻滿了早已失傳的符號，有些甚至連第五楓臨教給她的符文知識中都未曾提及。
當她靠近祭壇時，周圍的景象再次變化。
這一次，她看到了兩個身影站在祭壇前。一個身著樸素的麻布長袍，手中握著一根看似普通的木杖，眼神清澈而堅定；另一個則披著深色鬥篷，麵容隱藏在陰影中，隻露出一雙過於明亮的眼睛，那眼神中既有智慧的光芒，也有某種偏執的狂熱。
“這就是最初的分歧。”第五楓臨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更加清晰，仿佛就站在她身邊低語，“左邊那位是守真者的始祖，名為‘守’；右邊那位，則是虛無之淵的創始人，名為‘虛’。他們曾經是摯友，也是同道。”
景象中的兩人正在激烈地爭辯著什麼，但南宮悅知聽不見聲音。她集中精神，淨瞳的力量讓她逐漸捕捉到了那些早已消散在時光中的話語片段。
“……這條路太過危險，虛！”守的聲音中帶著懇切，“剝離情感，否定存在，這不是進化，而是自我毀滅！”
“你太短視了，守。”虛的聲音冷靜得近乎冷酷，“看看這個世界，看看人類——痛苦、嫉妒、貪婪、仇恨，這些情感就像毒藥，腐蝕著一切。唯有剝離這些雜質，才能達到純粹的境界。”
“但那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嗎？愛、喜悅、同情、希望……這些也是情感啊！”
“短暫的歡愉，轉瞬即逝的安慰，不過是為了掩蓋存在的虛無本質。”虛搖了搖頭，“我要帶領人類走向更高層次的形態，超越這有限的軀體和混亂的情感。”
守悲傷地看著曾經的友人：“你會毀了一切。”
“不，我會拯救一切。”虛伸出手，指向祭壇中央，“讓我們立下盟約吧，讓時間和結果來證明誰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景象在這裡模糊了片刻，當南宮悅知再次看清時，祭壇上已經多了一件物品——一個古樸的卷軸，散發著柔和而強大的能量波動。
“那就是最初的盟約。”第五楓臨解釋道，“它不僅是守真者與虛無之淵分裂的標誌，也是‘真我之門’誕生的契機。”
南宮悅知屏住呼吸，看著守和虛各自將手放在卷軸上，一股強大的能量從他們體內湧出，注入卷軸之中。那能量如此純粹，以至於周圍的空間都開始扭曲變形。
突然，虛的手中出現了一把奇特的匕首，刀身如水晶般透明。
“他要毀約！”南宮悅知驚呼。
但事情的發展出乎她的意料。虛沒有攻擊守，而是將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一滴閃爍著七彩光芒的血液從傷口中飛出，落在卷軸上。緊接著，守也做了同樣的動作。
兩人的血液在卷軸上交融，發出耀眼的光芒。祭壇開始震動，一道光柱衝天而起，直插暗紅色的天空。光柱中，一扇門的輪廓漸漸成形——那門既非物質，也非能量，更像是某種概念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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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我之門……”南宮悅知喃喃道。
“是的，這就是真我之門的起源。”第五楓臨的聲音中帶著敬畏，“它並非人造，也非神創，而是兩位強大存在立約時，他們對‘真實’與‘虛無’的理解碰撞所產生的奇跡。它既是門扉，也是盟約的見證與執行者。”
景象再次變化。南宮悅知看到守和虛各自離去，帶領著各自的追隨者。守真者們開始研究如何維護世界的真實與平衡，而虛無之淵則探索著如何超越物質與情感的束縛。
時光飛逝，場景不斷切換。南宮悅知目睹了無數次守真者與虛無之淵的衝突，看到了一個個朝代的興衰，看到了文明的崛起與隕落。而真我之門始終屹立不倒，作為兩個組織爭鬥的焦點，也是世界真實性的錨點。
“所以，真我之門既不屬於守真者，也不屬於虛無之淵？”南宮悅知問道。
“它屬於所有堅信自我本心的存在。”第五楓臨回答，“守真者守護它，是因為我們相信真實的價值；虛無之淵想要摧毀它，是因為它阻礙了他們將世界‘歸零’的計劃。”
一段新的記憶碎片湧入南宮悅知的意識。這次，她看到了一個更加熟悉的場景——現代的都市，高樓林立，車水馬龍。但在淨瞳的視野中，這座城市籠罩在一層薄薄的灰色霧氣中，那是虛無之淵多年來對現實侵蝕的結果。
“他們一直在弱化真我之門與現實的連接。”第五楓臨說，“通過操縱夢境、扭曲記憶、剝離情感，他們讓越來越多的人迷失自我，忘記真實的本質。一旦這種侵蝕達到臨界點，西門上雪就能輕易地摧毀真我之門，實施她的‘歸零’計劃。”
南宮悅知感到一陣寒意：“那我們收集五行真源……”
“是為了加固真我之門與現實的連接，恢複世界的真實平衡。”第五楓臨接上她的話，“五行真源代表著世界最基本的五種屬性與力量，它們是構成現實的基礎。當它們與真我之門共鳴時，就能產生強大的淨化與穩定效果。”
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南宮悅知感到一陣眩暈。當她重新站穩時，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熟悉的地方——守真者秘境中的藏書閣。第五楓臨就站在她麵前，眼神複雜地看著她。
“剛才的那些……是幻覺嗎？”南宮悅知問道，仍有些恍惚。
“是記憶，被封存在守真者傳承中的古老記憶。”第五楓臨輕輕搖頭，“每一位守真者在接受心魔試煉時，都會看到這些片段。但你是第一個以淨瞳觀看的人，想必看到了更多細節。”
南宮悅知點了點頭，回想起那些清晰的畫麵和對話：“我看到了守和虛的爭執，看到了真我之門的誕生……還看到了虛無之淵對現實的侵蝕。”她停頓了一下，直視第五楓臨的眼睛，“但有一點我不明白，如果真我之門如此重要，為什麼守真者不直接派人駐守在那裡，而是讓我們四處尋找五行真源？”
第五楓臨苦笑一聲：“因為沒有人能‘駐守’真我之門。它不在任何固定的地點，也不屬於任何特定的維度。它存在於現實與虛幻的夾縫中，隻有通過特定的儀式和足夠強大的精神力量才能短暫接近。就連西門上雪，也必須等待‘歸零儀式’的最佳時機，才能找到它的確切位置並試圖摧毀它。”
他走向藏書閣深處，示意南宮悅知跟上。在一麵刻滿符文的石牆前，他停下腳步，將手按在牆上的某個符號處。石牆無聲地滑開，露出後麵隱藏的小室。
室內空無一物，隻有中央放置著一個古樸的石台，台上懸浮著一顆透明的水晶球。水晶球內部，隱約可見一扇微縮版的門扉在緩緩旋轉。
“這是‘門之影’，真我之門的投影。”第五楓臨輕聲解釋，“通過它，我們可以大致感知真我之門的狀態和位置。”
南宮悅知靠近觀察，發現那微縮門扉的周圍纏繞著絲絲黑氣，門本身的光芒也顯得有些暗淡。
“情況比我們想象的更糟。”她擔憂地說。
第五楓臨點頭：“是的，虛無之淵的侵蝕從未停止。即使我們收集齊了五行真源，要徹底淨化這些侵蝕也需要時間，而西門上雪不會給我們那麼多時間。”
就在這時，南宮悅知注意到水晶球內部有些異樣。在門扉的陰影中，似乎隱藏著某種圖案——那是一個複雜的符號，由五個部分組成，分彆對應著五行真源。
“這是什麼？”她指著那個符號問道。
第五楓臨皺起眉頭：“奇怪，我以前從未見過這個符號。讓我查一下古籍。”
他快步走出小室，返回藏書閣的主區域，在一排書架前翻找起來。南宮悅知緊隨其後，淨瞳不自覺地激活，掃視著滿牆的典籍。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本毫不起眼的灰色封皮古書上。
“那本。”她指著那本書，“我能感覺到……它與那個符號有著某種聯係。”
第五楓臨順著她指的方向取下那本書，吹去封麵上的灰塵。書名是《真源合一陣圖》，書頁已經泛黃發脆，顯然年代極為久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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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翻開書頁，裡麵的內容讓他們都倒吸一口冷氣。
書中詳細記載了一種古老的陣法，可以將五行真源的力量完全融合，產生前所未有的強大效果。而陣法的核心圖案，正是南宮悅知在水晶球中看到的那個符號。
“這不僅僅是強化真我之門的陣法。”第五楓臨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這是……重塑現實的陣法。按照書中的說法，完全啟動這個陣法，可以在一段時間內將一定區域內的現實完全‘固化’，免疫一切虛幻侵蝕和外力乾涉。”
南宮悅知的眼睛亮了起來：“那不就是對抗西門上雪‘歸零’力量的完美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