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還未亮,江稚魚便獨自提著一盞孤燈前往明慧堂。
早有丫鬟候著江稚魚,將她帶到了小佛堂的耳房。
“老夫人還未蘇醒,請少奶奶在此地等候,若是空閒,也可抄抄佛經。”丫鬟輕聲道。
“有勞。”
丫鬟笑笑回應,不多言的退了出去。
耳房隻點了一盞油燈,堪堪能照亮長桌周圍。
桌上放著經紙和三本佛經。
金剛經,心經,楞嚴經。
江稚魚略微思索後,從中拿出楞嚴經開始研墨抄寫。
她雖出生簪纓世家,但在千靈山的時候常幫著師兄師姐謄寫方子,師傅又最是厭蠢,字不好看就等於笨,所以,她雖的字雖不算多有大家之風,卻也算得上層的。
且,她雖不信佛,但抄寫佛經倒是能讓人靜心,讓重生來的不真實感在慢慢落實。
不知不覺,天光已經大亮了。
江稚魚沒去管時辰,直到耳房的門被推開,才抬起頭。
門外站著一個發絲花白卻梳得一絲不苟,雙目澄明,穿著一件黑底金線卍字紋褙子,手持檀木佛珠,身形板正的老太太。
江稚魚擱下筆,走出桌外福禮:“祖母萬安。”
老夫人並未叫江稚魚起身,而是邁步走到桌前,看著墨跡未乾的經文道:“字不錯。”
“勉強能入眼罷了。”江稚魚謙遜道。
老夫人繞過長桌,落座在後方的環臂黑漆椅上。“你的耐心也很不錯,之前,都是裝的?”
“不敢。”江稚魚立即反身跪下。“孫媳不敢欺瞞祖母,前些日子孫媳的確難以接受,但世間萬事,順心唯有一二,不甘也不過是蚍蜉撼樹,自取滅亡罷了。”
老夫人沒有應聲,隻是看著江稚魚,不知是在看些什麼。
江稚魚似完全沒有察覺,繼續道:“孫媳已嫁入侯府,便是同侯府一心同體,女子一生,唯圖安穩二字,隻有侯府安穩,孫媳才得安穩。”
“所以,你不知錯?”
“孫媳知錯,孫媳不該利用祖母,但若重來,孫媳依舊會如此做。”江稚魚坦然回答。
“為了侯府?”
“也為孫媳的私心。”江稚魚抬頭,直視老夫人。“侯夫人心有僥幸,亦有貪戀,若無祖母施壓,侯夫人決不會輕易答應,會為侯府留下禍端,孫媳也如斷臂,既孫媳要換去大房過日子,當該為自己打算。”
“你膽敢如此說你婆母?”
“侯夫人並非孫媳婆母,隻是二嬸嬸。”江稚魚回答得流利,好像本來一直就是這個關係。
“東西給了出去,再想要回來,可沒那麼容易。”老夫人話意尤深道。
“操勞祖母一番,此事孫媳自當處理妥當。”江稚魚再度低下頭。
老夫人沉吟片刻,語重心長道:“行吧,既你已打算好去大房過日子,便好好過。”
“是,孫媳謹記祖母教誨。”
老夫人揮了揮手,示意江稚魚退下去。
這一次,是黃嬤嬤將江稚魚送出院門,隨後端了一盞參茶回來遞給老夫人。
“這大少奶奶也算是醒悟了,雖前些日子糊塗,如今瞧著,倒是有幾分老夫人您年輕時的風範。”黃嬤嬤笑語。
“我年輕時可沒她這般好容貌。”老夫人飲了一口參茶,看著桌麵上抄寫的佛經,頓了頓道:“著人看著。”
從明慧閣離開,江稚魚沒有急著回軟煙閣,而是順著西廊道從後花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