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她幾乎是無意識地喃喃出聲,“應該早到了……怎麼還沒回音?”
黑暗裡,秦建國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卻異常清晰:“彆急,路上需要時間,爸媽……他們也要商量。”
他翻了個身,麵對著她和孩子的方向,大手越過中間熟睡的石頭的繈褓,輕輕握住了她冰涼的手指。他的手粗糙、溫暖,帶著乾農活留下的厚繭,那溫度卻仿佛一下子熨帖到了沈念秋心裡。
“不管怎麼樣,有我。”他低聲說,語氣沒有什麼起伏,卻重如承諾。
就這麼簡單的一句話,一個動作,讓沈念秋幾乎潰堤的情緒奇跡般地穩定了下來。雨水順著窗玻璃蜿蜒流下,像淚水,卻又衝刷著塵垢。她回握住那隻大手,緊緊攥住。在這秋雨纏綿的深夜裡,夫妻二人隔著熟睡的孩子,手牽著手,彼此傳遞著微暖而堅定的力量。
雨後的清晨,空氣格外清冷濕潤。秦建國又是一早出了門。沈念秋收拾好碗筷,正準備繼續和那些艱澀的題目鬥爭,院門外傳來了郵遞員小劉清脆的車鈴聲和喊聲:“沈念秋同誌!信!省城來的信!”
沈念秋的心猛地一跳,手裡的抹布掉在了地上。她幾乎是踉蹌著衝出院門,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狂跳。
小劉騎著那輛綠色的二八大杠,笑眯眯地從帆布包裡取出一個信封,遞過來:“喏,省城來的,掛號信,得簽個字。”
沈念秋的手指有些發抖,接過那封沉甸甸的、仿佛帶著省城氣息的信。信封上是母親熟悉的、略顯娟秀的字跡。她快速在簽收本上劃下自己的名字,道了謝,捏著信轉身就往回走,腳步都有些虛浮。
回到屋裡,她坐在炕沿上,看著信封,竟一時沒有勇氣拆開。這薄薄的信封裡,裝著她和石頭,乃至這個小家未來一段時間的命運。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小心翼翼地用剪刀裁開了信封邊緣,抽出了裡麵厚厚的一遝信紙。
是母親的字跡,寫得密密麻麻。
“念秋吾兒:見信如晤。來信已於四日前收悉,勿念。”
開頭依舊是尋常的問候,關心她和石頭、秦建國的情況,叮囑秋涼添衣,注意飲食。絮絮叨叨,一如往常。沈念秋的心懸著,飛快地往下閱讀,尋找著那個關鍵的答複。
直到第二張信紙的中段,母親筆鋒一轉:
“……汝信中提及高考之事,我與你父反複閱看,商討數日,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恢複高考,乃國家振興之兆,學子之幸。汝有此誌氣,欲奮力一搏,我與你父心內甚慰。想起你年少時便刻苦勤學,若非時局變動,早已……如今機遇重現,切不可因家務瑣事而輕言放棄,當全力以赴,方不負平生所學,亦不負國家厚望。”
看到這裡,沈念秋的鼻子一酸,母親是懂她的,是支持她的!
她迫不及待地繼續往下看:
“至於石頭之事,汝之顧慮,亦是我與你父之憂。撫育幼兒,確非易事,尤我與你父年歲漸長,精力或不比往年。然,骨肉至親,血脈相連。石頭乃我外孫,活潑可愛,每思及他咿呀學語之態,心中亦是一片柔軟。汝與建國身處鄉間,諸事繁忙,建國身為乾部,責任重大,汝欲備考,勢難兩全。”
母親的筆跡在這裡似乎頓了頓,墨跡稍深:
“我與你父思之再三,雖知此事繁難,但為汝之前程計,為石頭能得更好照料計,願在此備考及你求學期間,將石頭接至家中,代為撫養。省城條件雖非極佳,然比之鄉間,於幼兒成長、疾病醫治終歸便利些許。我與你父必當竭儘所能,悉心嗬護,使石頭康樂成長,亦可使汝安心向學。”
“然,”母親也用了這個沉重的轉折,“此事亦有幾處,需與汝及建國言明。一則,我與你父工作尚未退休,雖可協調,但白日仍需上班,照料石頭需請托可靠保姆相助,此事需儘快著手尋訪,費用方麵,我與你父可承擔大部,然汝與建國亦需有所準備。二則,石頭年幼,驟然離母,恐不適應,若決定送來,宜早不宜遲,使他有一段適應之期。且你學業間隙,需常來信,假期亦當儘量回來探望,以慰孩子思念之情。三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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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條理清晰地列出了幾點顧慮和實際困難,每一個字都透著慎重和現實。信的末尾,母親寫道:
“……此非小事,關乎石頭成長,亦關乎汝之前途。望汝與建國見此信後,平心靜氣,仔細權衡。若最終決定送石頭來,便儘早打算,將孩子常用之物、飲食習慣等細細告知。我與你父,在此靜候汝等回音。”
信的末尾,是母親的簽名,旁邊還有父親添上的一句筆力剛勁的話:“大局為重,安心備考,家事勿慮。”
沈念秋一遍又一遍地讀著信,尤其是父母同意接手撫養石頭的那幾段,淚水模糊了視線。同意了!父母同意了!壓在心口最大的一塊石頭,仿佛瞬間被移開了大半,一種混合著巨大和深切愧疚的情感湧上心頭,讓她泣不成聲。
激動過後,冷靜下來,她再次細讀母親信中所提的那些現實問題:請保姆的費用、石頭適應期、分離的痛苦……這些都是必須直麵和解決的。母親的信,不是簡單的允諾,而是一份沉甸甸的、經過深思熟慮的責任承接。
她小心翼翼地將信紙折好,放回信封,貼在胸口,久久不能平靜。現在,壓力部分轉移了,但接下來的路,需要她和秦建國一起,一步步踏實地走下去。她抬頭望向窗外,雨後天晴,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濕漉漉的院子裡,亮晶晶的。希望,仿佛也隨著這陽光,一絲絲地照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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