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定金,等待“小家夥”的日子變得格外漫長而煎熬。秦建國像一頭焦躁的困獸,巡山時更加敏銳,也更加沉默。他反複咀嚼著那句在底層摸爬滾打中聽來的、帶著血腥氣的話——“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李老黑就是那個“該死的鬼”!自己已經給過他警告,他卻依舊賊心不死,那次的入室搜查就是明證。如果……如果他再敢來,如果再威脅到自己和念秋、石頭的未來……
一個冰冷而堅決的念頭,如同毒蛇般從他心底最陰暗的角落緩緩升起:隻要做得乾淨,就沒有人能發現。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打了個寒顫,但隨即,一種破釜沉舟般的“輕鬆”感又彌漫開來。仿佛一直束縛著他的某種東西,突然鬆動了。他不再僅僅是被動防禦,開始在腦海中模擬,如何利用這片他無比熟悉的山林,讓一個人“合理”地消失。
他研究那些野獸出沒的險峻溝壑,計算著哪些地方容易“失足”;他觀察天氣,思考大雨如何衝刷掉一切痕跡;他甚至模擬如果動用槍械,如何製造一個“誤擊野獸”或“與盜獵分子交火”的現場。每一個細節都在他腦中反複推演,冷酷得像在規劃一次普通的狩獵。隻是這次的“獵物”,是人。
機會,或者說,危機,在一個悶熱的午後悄然降臨。
那天,秦建國在靠近邊境線的一處陡峭山坡下,發現了一群數量不小的野豬,正在拱食著地下的根莖。其中一頭公豬,體型格外碩大,獠牙猙獰,是一頭難得的“炮籃子”東北方言,指特大公野豬)。價值不菲!
他小心翼翼地占據下風向的有利位置,深吸一口氣,端起了56半。他沒有使用寶貴的“黑彈”,而是壓入了一發公社下發的製式子彈。瞄準,擊發!
“砰!”
槍聲在山穀間回蕩。那頭巨大的公野豬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龐大的身軀猛地一震,但並未立刻倒下,而是帶著傷,發瘋般朝密林深處竄去!豬群受驚,四散奔逃。
打中了,但沒中要害!秦建國心中一驚,立刻起身追趕。這頭豬不能丟,不僅是因為它的價值,更因為它受傷後極具攻擊性,對以後進山的其他人也是巨大威脅。
他沿著滴落的血跡和踐踏的痕跡一路追蹤,深入了更加茂密、地形也更複雜的混交林。血跡斷斷續續,顯示那畜生的生命力極其頑強。
追了約莫半個多小時,來到一處長滿苔蘚和灌木的狹窄山脊。血跡在這裡變得密集起來,那家夥應該就在附近了。秦建國放輕腳步,槍口在前,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前方每一片灌木,每一塊岩石。
突然,他眼角餘光瞥見側後方似乎有動靜!不是野豬!他猛地轉身,槍口瞬間調轉!
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個身影從一棵粗大的紅鬆後閃了出來,手裡端著的,正是李老黑那杆老舊的單管獵槍!兩人相距不到二十米!
李老黑臉上帶著猙獰而得意的笑,眼神裡充滿了報複的快意和貪婪:“秦建國!老子盯你半天了!就知道你肯定得追這頭豬!把豬留下,還有你身上的錢,麻溜地滾蛋!不然,今天這山溝子,就是你的埋骨地!”
他果然一直跟著!而且選擇了這個最僻靜、最危險的地方發難!
秦建國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血液似乎瞬間衝上了頭頂。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壓抑、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彙聚成一股冰冷的殺意。腦海中那個模擬了無數次的念頭,變得無比清晰和具體。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李老黑,你這是自己找死!
他沒有說話,隻是死死地盯著李老黑,手指穩穩地搭在扳機上。山風吹過,林濤嗚咽,氣氛凝固得如同冰封。
“媽的!不給是吧?”李老黑被秦建國那冰冷無波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色厲內荏地吼著,手指扣緊了獵槍的扳機,“老子崩了你!”
就在李老黑手指用力的前一刻,秦建國動了!他沒有開槍,而是猛地向側前方一撲!動作快如獵豹!
“轟!”
李老黑的獵槍響了,鐵砂呈扇形噴射而出,打得秦建國剛才站立身後的樹乾噗噗作響,木屑紛飛。單管獵槍的射速慢,需要重新裝填或者壓下擊錘才能打第二槍。
而秦建國,在撲倒的瞬間,已經就著臥姿,穩穩地瞄準!他沒有瞄準李老黑的身體,而是瞄準了他腳下那片長滿濕滑苔蘚的岩石!
“砰!”
56半自動清脆的槍聲再次響起!子彈精準地打在李老黑腳前不到半米的岩石上!火星四濺,跳彈發出尖銳的呼嘯!
李老黑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就想後退躲閃。但他忘了自己正站在濕滑的苔蘚上,腳下猛地一滑,身體瞬間失去平衡!
“啊——!”一聲驚恐的慘叫劃破山林。
他揮舞著手臂,想要抓住什麼,但那杆沉重的獵槍反而成了累贅。整個人如同一個破麻袋,順著陡峭的山脊,翻滾著栽了下去!下方,是幾十米深、布滿了亂石和枯木的幽深溝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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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哢嚓……”一連串沉悶的撞擊聲和樹枝折斷聲從溝底傳來,隨後,一切歸於寂靜,隻有槍聲的回音還在山穀間慢慢消散。
秦建國緩緩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山脊邊緣,小心翼翼地向下望去。溝底光線昏暗,隻能隱約看到李老黑以一種極不自然的姿勢癱在一塊巨石旁,那杆老獵槍摔在遠處,一動不動。
他沒有立刻下去確認。而是迅速環顧四周,確認再無他人。然後,他仔細檢查了自己剛才開槍的位置,撿起了那枚滾燙的製式子彈彈殼,揣進口袋。他剛才瞄準的是石頭,製造了跳彈,這在記錄上可以解釋為“流彈”或“跳彈誤傷”,甚至可以是“李老黑自己滑倒摔落”。
他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確認溝底沒有任何聲息,才選擇了一條極其難走、但能最大限度避免留下痕跡的小路,下到了溝底。
李老黑已經死了。頭顱撞擊在岩石上,鮮血染紅了一片苔蘚,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恐。他的獵槍摔在幾步外。
秦建國的心跳依然很快,但手卻很穩。他快速行動起來。首先,他檢查了李老黑的身上,翻出了幾十塊錢和一些零碎票證,他猶豫了一下,將錢和票證塞回李老黑的口袋深處,製造出並非謀財的假象。然後,他拿起李老黑的獵槍,對著旁邊的樹乾開了一槍——製造出李老黑曾經開槍的痕跡,與山脊上他聽到的槍聲對應。
接著,他處理自己的痕跡。用泥土和落葉仔細掩蓋了自己下到溝底的路徑,清除了自己站立和開槍位置的所有腳印。他將那枚製式彈殼,扔進了不遠處一條因為前幾天降雨而形成的小溪裡,看著它被流水衝走。
最後,他看向那頭最初的目標——那頭巨大的公野豬。它因為失血過多,竟然也掙紮到了這附近,倒在離李老黑屍體不遠的地方,已經咽了氣。
一個完美的“現場”在秦建國腦中形成:護林員秦建國追擊受傷的危險野豬,盜伐分子李老黑可能恰好在此附近活動甚至可能想趁機搶奪獵物),聽到槍聲前來。在混亂中,李老黑開槍獵槍痕跡),秦建國還擊跳彈痕跡),而李老黑在躲避或試圖靠近時,不幸腳滑,跌落深溝摔死。野豬也因傷重死亡。
做得乾淨,就沒有人能發現。
他扛起那頭沉重的公野豬,最後看了一眼李老黑的屍體,眼神裡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有憐憫,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他沿著來時追蹤野豬的路線返回,這些痕跡是真實存在的,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那片區域。
回到護林點,他像往常一樣處理獵物,記錄巡山日誌。在日誌上,他詳細記錄了“追擊受傷大型野豬,過程中疑似遭遇其他人員身份不明,後證實為盜伐分子李老黑),發生短暫槍聲交錯,後該李姓人員不幸失足跌落山崖。野豬已被擊斃回收。”他主動將事情“上報”,占據了道德的製高點。
果然,第二天,李老黑的屍體被屯子裡進山找他的人發現。公社派出所和武裝部的人再次前來調查。秦建國冷靜地複述了“經過”,帶他們去看了現場他提前又去稍微“整理”過,確保符合他的描述)。現場痕跡看似混亂,卻隱隱指向秦建國所說的“意外”。
秦建國護林員的身份,他清晰的記錄包括之前與李老黑的過節,也成了李老黑可能趁機報複的佐證),以及李老黑本身就有盜伐前科、持非法槍支的事實,都讓調查人員更傾向於相信秦建國的說法。最終,這件事被定性為“李老黑非法持槍入山盜獵,在與護林員遭遇過程中意外墜亡”。秦建國因為擊斃危險野獸,還受到了口頭表揚。
李老黑的死,在靠山屯引起了一些波瀾,但很快平息。一個聲名狼藉的二流子,死了也就死了,沒多少人真正關心。
隻有秦建國自己知道真相。那個午後,在山脊上,是他用一顆精準的子彈和對地形的利用,親手將李老黑送進了地獄。
他沒有絲毫負罪感,反而有一種卸下重負的輕鬆。阻礙清除了一部分,未來的路,似乎順暢了一些。但他也清楚,自己手上沾了血,無論是野獸的,還是人的。他在這條背離光明的路上,已經無法回頭。
幾天後,王礦傳來了消息:“小家夥到了,老地方,帶尾款。”
秦建國撫摸著冰涼的56式半自動步槍,眼中閃過一絲幽光。短槍即將到手,他的爪牙將更加鋒利。在這片弱肉強食的山林裡,他必須更強,更狠,更不擇手段,才能守護住他僅有的、遠方的微光。而那句“好言難勸該死的鬼”,也成了他內心深處,為自己一切行為辯護的、冷酷的座右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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