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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集:傳統工藝與現代設計的碰撞(2 / 2)

漆房裡,鄭老開始上第八遍漆。生漆過濾得如同蜂蜜,在刷子上拉出細長的金絲。他刷得很慢,每一刷都要等前一道完全乾透,每一刷都要順著木紋方向,不能逆,不能亂。

“漆如人生,急不得。”老人喃喃自語,像是在對漆說,又像是對自己說,“一遍遍來,一遍遍去。急了,就花了;慢了,就滯了。不緊不慢,才是火候。”

秦建國沒有加入任何一道具體工序。他成了整個流程的指揮者,像樂隊的指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哪裡進度慢了,他調整人手;哪裡遇到難點,他組織攻關;哪裡需要協調,他親自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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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棘手的是金絲楠屏風。二十一遍漆,每遍間隔七天,總工期就要一百四十七天,加上貼金、彩繪,至少半年。而現在已經五月下旬,年底前交貨,時間卡得死死的。

“能不能減少漆的遍數?”宋誌學問鄭老。

老人搖頭:“二十一遍是最低標準。少一遍,光澤就差一分;少三遍,壽命短十年。這是祖上傳的規矩,破不得。”

秦建國盯著工期表,忽然說:“那就重疊進行。漆房恒溫恒濕,可以同時進行多道工序。第八遍漆乾透要七天,這七天裡,我們可以開始準備第九遍的漆料,可以打磨已經乾了的前七遍,可以設計貼金的圖案。把線性流程改成網狀流程,時間就能搶出來。”

“但這需要極其精細的調度。”宋誌學說,“一道工序出錯,整個鏈條就斷了。”

“那就不能出錯。”秦建國說,“從今天起,漆房二十四小時有人值守,溫度濕度每小時記錄一次。每道工序完成,雙人複核簽字。我親自盯。”

夏至那天,北京迎來第一場雷雨。悶熱了一周的天氣被暴雨洗刷,雨水順著工棚的屋簷嘩嘩流下,在地上彙成小溪。但工棚裡依然乾燥涼爽——秦建國早讓人檢修了屋頂,加固了門窗。

紫檀畫案在這一天完成全部雕花。馬老放下刻刀時,手抖得厲害,李剛趕緊扶他坐下。老人看著畫案上完整的“江山萬裡”,久久不語。

“馬老,您喝口水。”王娟端來熱茶。

馬老接過,手還在抖,茶水灑出來一些。他忽然笑了:“老了,不中用了。但這活兒……值了。”

他指著畫案一角,那裡雕著一叢小小的蘭花,隱在山石後麵,不仔細看都發現不了。“這是我給自己留的記號。以後誰看到這叢蘭,就知道是馬老雕的。”

秦建國蹲下身,仔細看那叢蘭。寥寥幾刀,卻形神兼備,蘭葉舒展,仿佛在微風裡輕輕搖曳。

“馬老,這蘭雕得真好。”他說。

“蘭花是君子。”馬老喘了口氣,“不爭不搶,自在開放。咱們手藝人,也該這樣——不問名利,但求心安。”

雨停了,陽光從雲縫裡漏下來,照進工棚。畫案上的紫檀木在雨後清新的空氣裡,散發出更加濃鬱的香氣。

六月進入梅雨季。北京濕漉漉的,空氣能擰出水來。這種天氣對漆藝是考驗——濕度太高,漆乾得慢;濕度太低,漆麵易裂。鄭老把漆房的溫濕度計當成命根子,每天要看幾十遍。

第八遍漆乾透那天,是六月十八。鄭老檢查了整整一個小時,才點頭:“可以上第九遍了。”

第九遍是底漆的最後一遍,也是最關鍵的一遍。這一遍要上得極薄,極勻,為後續的貼金打基礎。鄭老親自調漆,生漆、桐油、鬆香的比例精確到克。調好的漆液在碗裡轉動,形成完美的漩渦,久久不散。

“這叫‘漆筋’。”老人對李剛說,“漆調得好不好,看筋就知道。筋長不斷,漆性就活;筋短易斷,漆性就死。”

他親自上漆。刷子走過屏風骨架,留下一層薄如蟬翼的漆膜。在燈光下,那漆膜泛著琥珀色的光澤,能看見下麵木紋的走向,卻又把木紋柔化、升華,像透過一層古舊的琉璃看世界。

“美。”李剛忍不住說。

“這才到哪兒。”鄭老笑了,“等二十一遍上完,金箔貼上,你再看看——那才叫美得讓人說不出話。”

七月,盛夏來臨。小院裡的槐樹撐開濃密的樹冠,投下一地陰涼。工棚裡安裝了電扇,但匠人們還是汗流浹背——有些工序不能吹風,隻能忍著。

黃花梨圈椅進入最後拋光階段。從800目砂紙到2000目砂紙,每一目都要磨到位。李剛負責兩把椅子,每天從早到晚,就是重複一個動作。他的手指磨出了厚繭,虎口裂了又合,合了又裂。

秦建國給他送來藥膏:“晚上泡泡手,抹點這個。”

“師父,我不累。”李剛說,“就是有時候想,古人做一把椅子,是不是也這麼磨?”

“比咱們更慢。”秦建國坐在他旁邊,拿起一塊砂紙,“沒有電,沒有機器,全靠手。一把圈椅,做半年是常事。但正因為慢,才有時間思考,有時間讓手藝長進。”

他示範著磨了一個小角:“你看,砂紙要這樣握,力道要這樣勻。不是用手臂的力量,是用腰的力量,傳到手臂,再到手指。這樣磨一天,腰不酸,手不抖。”

李剛試著調整姿勢,果然輕鬆許多。

“手藝的秘訣,一半在手上,一半在心上。”秦建國說,“手上要熟,心上要靜。急了,就糙了;躁了,就浮了。什麼時候你能一邊磨木頭,一邊想明白一件事,這手藝就算入門了。”

“想明白什麼事?”

“什麼事都行。”秦建國笑了,“比如為什麼木頭會有紋理?為什麼有的硬有的軟?為什麼老木頭比新木頭溫潤?想得越深,手下的活兒就越有魂。”

七月底,四把圈椅全部完成。擺在工棚裡,不用任何裝飾,自有氣象。秦建國讓每個人輪流試坐,提意見。連王娟都紅著臉坐了一會兒,小聲說:“真好,像坐在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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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翅木多寶閣的框架已經組裝完成,開始雕刻花板。這次李剛主動請纓:“師父,讓我試試。”

秦建國給了他一塊邊角料:“先雕這個卷草紋。記住,刀隨心動,心隨木走。”

李剛第一次獨立雕刻,手抖得厲害。第一刀下去,深了;第二刀,又淺了。一連雕壞了三塊料,額頭急出汗來。

馬老走過來,按住他的手:“孩子,彆急。你看這木紋——”老人指著料上的紋理,“它往這邊走,你的刀就要順著它。它不想讓你往那邊雕,你就彆硬來。木頭會告訴你怎麼雕。”

李剛靜下心,順著木紋慢慢走刀。這一次,刀鋒流暢,木屑均勻。雖然雕得還顯稚嫩,但已經有了模樣。

“對嘍。”馬老點頭,“手藝不是征服木頭,是聽懂木頭。你敬它一寸,它還你一尺。”

八月初,金絲楠屏風上到第十五遍漆。漆膜已經累積到一定厚度,光澤開始從表層向深處滲透。鄭老每天用手電筒照,看漆層的通透度。

“還差六遍。”他說,“但已經能看見骨頭了。”

“骨頭?”

“好漆器的骨頭。”老人解釋,“就是漆層下麵的木紋,還有漆層本身的肌理。你看這裡——”他指著屏風一角,“光線從這邊打過來,能看見漆層有微微的起伏,像水波,又像歲月的皺紋。這是刷子留下的痕跡,一遍遍覆蓋,但每一遍都留下一點點印記。最後,這些印記疊在一起,就成了漆器的生命軌跡。”

李剛似懂非懂,但覺得美。

八月中旬,最熱的時候。工棚裡像蒸籠,但沒人抱怨。所有人都知道,進入倒計時了。

紫檀畫案開始組裝雕花板。一塊塊雕好的花板要嚴絲合縫地嵌入框架,不能有一絲縫隙。秦建國親自上手,用最傳統的魚鰾膠——那是用黃魚鰾熬製的,黏性極強,但乾得慢,需要耐心等待。

每一塊花板嵌入前,都要試裝三次。第一次看大小,第二次看平整度,第三次才上膠。膠要塗得薄而勻,多了溢出來難看,少了粘不牢。

馬老坐在一旁監督,眼睛瞪得像銅鈴。

“左邊高了半分。”他說。

秦建國輕輕敲擊,調整。

“現在右邊又高了。”馬老不依不饒。

李剛忍不住說:“馬老,半分,肉眼都看不出來……”

“我看得出來。”老人固執道,“木頭知道,漆知道,時間也知道。今天差半分,十年後就是一道縫。”

秦建國繼續調整,直到馬老點頭。

組裝用了整整三天。當最後一塊花板嵌入時,整張畫案渾然一體,仿佛天生就是一塊整木雕成。雕花的山水雲龍在完整的平麵上延展開來,氣韻流動,仿佛能聽見鬆濤、水聲、龍吟。

“成了。”馬老長出一口氣,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片刻後,有輕微的鼾聲響起——老人太累了,坐著就睡著了。

秦建國拿來薄毯給他蓋上,示意大家輕聲。

八月二十五,屏風上到第二十遍漆。鄭老卻在這時病倒了。連日的勞累加上天氣悶熱,老人發起了高燒,被緊急送往醫院。

秦建國守在病床前。鄭老燒得糊塗,還在念叨:“漆……漆要乾了……該上最後一遍了……”

“鄭老,您放心,漆房我看著。”秦建國握住他的手。

老人睜開眼,眼神渙散:“最後一遍……要加珍珠粉……要加晨曦時的露水……要加……”

聲音漸漸低下去,又睡著了。

醫生把秦建國叫到走廊:“老人年紀大了,這次是勞累過度引起的肺炎。必須靜養,至少一個月不能乾活。”

一個月?屏風隻剩下最後一遍漆,貼金工序還沒開始。而現在已經八月下旬,離年底交貨隻有四個月。

回到小院,所有人都看著秦建國。

“師父,怎麼辦?”李剛問。

秦建國看著漆房裡那扇屏風骨架。二十遍漆已經讓它有了溫潤的底色,在燈光下泛著琥珀光。但還差最後一遍,差那畫龍點睛的一筆。

“鄭老說過,最後一遍漆要加三樣東西:珍珠粉、晨曦露水、還有匠人的心血。”秦建國緩緩道,“前兩樣我能備齊,最後一樣……咱們大家一起給。”

他翻開鄭老的工作筆記,裡麵詳細記錄了每一遍漆的配方、手法、注意事項。最後幾頁,是老人顫抖的字跡:

“第二十一遍漆,名‘圓滿漆’。珍珠粉三兩,研至極細,露水五錢,取白露日晨曦之露最佳。漆液調至可拉絲三尺不斷,刷時心要靜,氣要勻,一遍過,不可複刷。刷畢,閉門七日,讓漆與木最後交融。七日後,漆成,光從內發,溫潤如君子之德。”

秦建國讓王娟去藥店買最好的珍珠粉,讓宋誌學第二天淩晨去北海公園收集荷葉上的晨露。他自己在漆房守了一夜,調試漆液。

珍珠粉研了又研,直到細如粉塵,融入漆液後不見顆粒。晨露清冽,帶著荷香,一滴一滴加入。漆液在碗裡攪動,漸漸達到那種“可拉絲三尺不斷”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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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七日,清晨五點。工棚裡所有人都到了,靜靜站在漆房外。

秦建國淨手,更衣,像舉行儀式。他端起漆碗,走進漆房。

屏風骨架立在中央,像一個等待加冕的君王。秦建國屏住呼吸,提起刷子。

第一刷,從左上角開始。漆液在刷毛上流淌,落在漆膜上,迅速鋪開,與前二十遍融為一體。沒有痕跡,沒有接縫,仿佛這一刷本就該在那裡。

第二刷,第三刷……秦建國完全進入了鄭老描述的狀態:心靜,氣勻。他的動作不快,但極其平穩,每一刷都恰到好處,不多不少。漆液在木麵上流淌,滲透,凝固,成為木頭的另一層皮膚。

四十分鐘後,最後一刷完成。整扇屏風骨架覆蓋上一層極薄、極勻的漆膜,在晨光裡泛著柔和的、仿佛從深處透出來的光澤。

秦建國輕輕放下刷子,退出漆房,關上門。

“閉門七日。”他對大家說,“這七天,漆房不許進人,溫度濕度保持恒定。讓漆和木,說最後的悄悄話。”

接下來的七天,小院裡彌漫著一種奇特的氛圍。匠人們照常工作,但經過漆房時,都會放輕腳步,仿佛怕驚擾裡麵的儀式。

紫檀畫案開始燙蠟的最後階段,黃花梨圈椅進行最終調試,雞翅木多寶閣的雕花板進入收尾。每一項工作都在有條不紊地推進,但所有人的心,都係在那扇緊閉的門後。

第九天清晨,秦建國打開漆房門。

一股奇異的香氣撲麵而來——不是漆味,也不是木香,而是一種醇厚的、複合的、仿佛陳年古籍打開時的氣息。

屏風骨架立在晨光裡。

那一刻,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

那是怎樣的光澤啊——不是亮,不是閃,而是一種溫潤的、內斂的、仿佛月光浸過秋水般的光。漆層通透得像一層琥珀,能看見下麵木紋的每一絲流動,又能看見漆層本身細微的、如同歲月年輪般的肌理。光線照上去,不是反射,而是被吸納、融化,再從深處緩緩漾出來。

“成了。”秦建國輕聲說,“鄭老的‘圓滿漆’,成了。”

他伸手觸摸,指尖傳來的觸感難以形容——光滑,但不滑膩;溫潤,但不柔軟。像觸摸一塊古玉,又像觸摸一泓深潭的水麵。

“現在可以貼金了。”他說。

貼金是屏風製作的華彩樂章。用的是真金箔,純度99,薄如蟬翼,吹口氣就能飛走。貼金師傅是秦建國特意從蘇州請來的,六十歲的老師傅,姓金,祖上三代都是貼金匠。

金師傅到的那天,小院像過節。老人瘦小精乾,背微微佝僂,但一雙手穩如磐石。

“漆底我看了,好。”他說,“三十年沒見過這麼好的底子了。這金貼上去,不是金貼漆,是金生漆裡,漆養金中。”

貼金需要絕對無風的環境。工棚門窗緊閉,連電扇都關了。金師傅淨手焚香,這才打開金箔盒。

盒子裡,金箔夾在薄紙之間,每張隻有巴掌大,在昏暗的光線下依然熠熠生輝。金師傅用竹鑷子小心夾起一張,另一隻手拿著特製的軟刷。他先對著漆麵嗬一口氣,讓表麵微微濕潤,然後迅速將金箔貼上,用軟刷輕輕掃平。

動作必須快、準、輕。快了,金箔易皺;慢了,金箔粘不牢;重了,金箔會破。

第一張金箔貼上,工棚裡仿佛亮了一度。那金色不是刺眼的黃,而是溫暖的、醇厚的、仿佛夕陽餘暉的顏色。它融入漆層,不是浮在表麵,而是成為漆的一部分。

“看見了嗎?”金師傅對李剛說,“好漆吃金,壞漆浮金。這漆,把金吃進去了。”

他貼的是雲紋部分。金箔在雲紋的起伏間流淌,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自然形成明暗變化。遠看,像晚霞映照的雲海;近看,每一片金都有細微的差彆,仿佛雲在流動。

貼金用了整整十天。每天隻能工作四小時——金師傅說,眼睛累了,手就不準了。到最後,屏風上的金占據了大約三成麵積,主要集中在雲、龍、日、月這些主體紋樣上。其餘部分是漆的本色,那溫潤的琥珀色與金色交織,既不喧賓奪主,又相得益彰。

完成那天,金師傅站在屏風前看了很久。

“值了。”他說,“我這輩子貼過故宮,貼過雍和宮,但這一件……能排進前三。”

九月中旬,四件家具全部進入最後收尾。紫檀畫案在做邊角拋光,黃花梨圈椅在調試榫卯鬆緊度,雞翅木多寶閣在安裝背板,金絲楠屏風開始安裝鉸鏈和底座。

秦建國卻在這時接到了一個電話。

是鄭老的兒子從醫院打來的:“秦師傅,我爸想見您。”

秦建國趕到醫院時,鄭老已經瘦脫了形,但眼睛很亮。他握住秦建國的手:“屏風……怎麼樣了?”

“貼金完成了,正在裝底座。”秦建國拿出照片,“您看。”

老人顫抖著接過照片,看了很久很久。一滴淚落在照片上,他趕緊擦掉,怕弄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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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他喃喃道,“漆養成了,金貼上了,我這輩子……圓滿了。”

“鄭老,您快點好起來,屏風還要您親手驗收呢。”

老人搖搖頭:“我的活兒……已經乾完了。最後一遍漆,你上得好,比我上得還好。”他喘了口氣,“秦師傅,我有個請求。”

“您說。”

“我死後……把我的骨灰,撒在漆樹林裡。”老人眼神望向窗外,仿佛看見了遙遠的故鄉,“我爺爺種漆樹,我爸爸熬漆,我做漆器。三代人,一百年,就做這一件事。讓我回去……陪陪那些樹。”

秦建國喉嚨發緊,用力點頭:“我答應您。”

三天後,鄭西山老人安詳離世。臨終前,他留給秦建國一個小木盒,裡麵是三把漆刷,從粗到細,用得光滑油亮。還有一張紙條,上麵隻有兩個字:

“傳下去。”

鄭老的葬禮很簡單,但漆器行當裡來了很多人。那些白發蒼蒼的老人摸著屏風的照片,老淚縱橫:“西山兄,走得不虧。這東西,能傳三百年。”

秦建國把三把漆刷供在工棚的香案上,旁邊點了一盞長明燈。

“鄭老看著呢。”他對匠人們說,“咱們得對得起他的眼睛。”

十月初,北京進入最美的季節。天空湛藍,銀杏葉開始泛黃。小院裡的槐樹結了籽,一串串垂下來,在風裡輕輕搖晃。

四件家具全部完成,擺放在工棚中央。

紫檀畫案威嚴厚重,雕花的江山萬裡在秋日的陽光下層次分明,那條點睛的龍仿佛隨時會破雲而出。

黃花梨圈椅四把並列,山紋、水紋、雲紋、霞紋各具風姿,坐上去的人無不驚歎那種天人合一的舒適。

雞翅木多寶閣挺拔秀雅,三十六個格位錯落有致,每一塊雕花板都講述著一個故事。

金絲楠屏風華美雍容,漆光溫潤,金輝內斂,展開時如一幅立體的山水長卷,合起時是一麵流光溢彩的牆。

秦建國圍著它們走了一圈又一圈。四個月,一百二十天,從春到秋。汗水,心血,爭執,突破,傳承,離彆……所有的一切,都融進這些木頭裡了。

“師父,給它們起個名吧。”李剛說。

秦建國想了想:“畫案叫‘江山永固’,圈椅叫‘四時如意’,多寶閣叫‘萬象森羅’,屏風……”他看向鄭老的漆刷,“屏風叫‘漆月流金’。”

名字定了,靈魂就有了歸宿。

十月十五日,驗收日。北京飯店來了一個車隊,周振邦親自帶隊,趙啟明、林設計師、財務總監,還有那位德國顧問漢斯,全都來了。

工棚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四件家具擺成一組,像等待檢閱的士兵。

周振邦沒有說話,一件件看過去。他摸畫案的邊緣,坐每一把圈椅,數多寶閣的格子,站在屏風前變換角度觀看。

漢斯拿著放大鏡,一寸寸檢查漆麵、雕工、榫卯。他看得很細,很慢。

兩個小時,沒有人說話。

最後,漢斯放下放大鏡,走到周振邦麵前,用德語說了一句什麼。林設計師翻譯過來:

“漢斯先生說:這是我職業生涯中見過的最好的手工藝家具。它們不是產品,是藝術品。如果酒店不要,我願意私人購買那扇屏風。”

周振邦看向秦建國:“秦師傅,恭喜。驗收通過。”

掌聲響起來,先是一個人,然後所有人。工棚裡,小院裡,掌聲連成一片。

趙啟明握住秦建國的手:“秦師傅,你們創造了奇跡。”

“不是我們創造的。”秦建國看向那些家具,“是木頭自己要走出來,是手藝自己要傳下去。我們隻是……幫了個忙。”

合同正式簽訂,尾款支付,交貨日期定在十一月初。家具將在總統套房裝修完畢後,由北木親自安裝調試。

那天晚上,小院裡擺了慶功宴。馬老喝了一點酒,臉通紅,話也多起來:“我爺爺要是看見,得多高興啊……咱們馬家的雕花,進總統套房了!”

李剛也喝了酒,拉著秦建國說:“師父,我覺得……我好像入門了。磨椅子的時候,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麼事?”

“為什麼木頭會有紋理?”李剛眼睛發亮,“因為樹在生長的時候,每一年都不一樣。雨水多的年份,木質鬆,顏色淺;乾旱的年份,木質密,顏色深。一圈年輪,就是一年的故事。咱們做家具,不是把木頭做成想要的樣子,是把木頭裡的故事……請出來。”

秦建國拍拍他的肩:“對嘍。這就是入門了。”

夜深了,人散了。秦建國一個人留在工棚,點上三炷香,一炷給鄭老,一炷給所有傳藝的先人,一炷給這些木頭。

香煙嫋嫋升起,在四件家具間繚繞。月光從窗戶照進來,紫檀深沉,黃花梨絢爛,雞翅木華美,金絲楠溫潤。它們在月光下靜靜呼吸,仿佛在述說百年的風霜,又仿佛在期待百年的陪伴。

秦建國想起前世,孤獨終老時,身邊隻有幾件自己做的家具。那時他想:要是能把這些手藝傳下去,該多好。

今生,他做到了。不隻傳了手藝,還讓手藝走進了這個時代最醒目的地方。

門外傳來腳步聲,是李剛。年輕人端著一杯熱茶:“師父,還不睡?”

“這就睡。”秦建國接過茶,“李剛,你說……百年後,還會有人記得咱們嗎?”

李剛想了想:“記得咱們的人可能不多,但坐這些椅子的人,摸這張畫案的人,看這扇屏風的人……他們會記得那種感覺。那種溫潤的,踏實的,仿佛被時光溫柔擁抱的感覺。這就夠了,不是嗎?”

秦建國笑了。是啊,這就夠了。

手藝人的名字會淡去,但手藝不會。木頭會記得,漆會記得,那些在時光裡沉澱下來的溫潤光澤,會記得。

窗外,秋蟲啁啾。一彎新月掛在天邊,清輝如水。

明天,家具就要開始打包,運往它們最終的歸宿。而這個小院,又將開始新的故事。

秦建國吹滅燈,走出工棚。月光下,老槐樹的影子在地上搖曳,像一幅流動的水墨畫。

他深深吸了一口秋夜的空氣,清涼,甘冽,帶著泥土和落葉的氣息。

這個時代很好,他想。古老的手藝可以重生,年輕的手可以接過古老的工具,木頭可以繼續講述百年的故事。

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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