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風暴的餘波仍在遺跡核心區嗚咽嘶鳴,如同瀕死巨獸最後的喘息。破碎的法則碎片如同晶瑩的塵埃,在焦黑扭曲的大地上緩緩飄落,映照著穹頂那道逐漸彌合的空間裂痕,以及裂痕後漸漸隱去的、充滿不甘與怨毒的邪神瞳孔。
絕對的寂靜籠罩了匍匐在地的眾生。
無論是之前高高在上的仙宗長老,還是絕望悔恨的蘇清漪,或是道心破碎、麵如死灰的林風,此刻都僵伏於地,連呼吸都近乎停滯。他們的目光,甚至不敢完全聚焦於那片風暴中心的唯一身影。
荊青冥獨立於滿目瘡痍之中。
他身上那件原本普通的弟子袍服早已在能量的極致衝刷下化為飛灰,此刻覆蓋軀體的,是由最精純的枯榮生死之氣自然凝結而成的戰衣——左半身如萬年古木之皮,蒼勁漆黑,蘊含著吞噬一切的寂滅;右半身則流淌著柔和純淨的白焰紋路,似初生嫩芽,煥發著滋養萬物的生機。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身上達成了詭異而和諧的平衡。
他微微攤開右手掌心。
那朵吸收了整個“淨世大陣”之力與邪神本源核心的奇卉,正靜靜懸浮。它不再是虛影,而是徹底凝實的存在。花瓣漆黑如永夜,深邃得能吸走一切光線,邊緣卻流轉著細微的銀色空間裂痕;花蕊處,一簇純淨如琉璃的白焰穩定燃燒,散發出的不再是灼熱,而是一種能撫平創傷、安定神魂的溫和力量。
白焰黑蓮。
生與死,枯與榮,淨與穢,毀滅與創造……對立的概念在這朵奇花上完美交融,成為了他道途的具象,也是他此刻權柄的象征。
他目光低垂,緩緩掃過腳下那些瑟瑟發抖的身影。那眼神中已尋不到半分昔日的自卑、隱忍,或是剛剛獲得力量時的狂喜與迷戀,隻剩下曆經無儘衝刷洗禮後的絕對平靜,一種視萬物為芻狗的、近乎天道的漠然。
他的視線最先落在離他最近的蘇清漪身上。
這位曾經視他如敝履,最終又成為他人棋子的前未婚妻,此刻發髻散亂,華美的衣裙沾滿汙穢與淚痕,姣好的麵容上血色儘失,隻剩下無儘的恐懼和茫然。她仰望著那道身影,望著那朵旋轉的黑蓮,身體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那白焰的光芒照在她身上,非但不能帶來溫暖,反而讓她感覺自己從靈魂到肉體都無比肮臟,無所遁形。
荊青冥的目光並未在她身上停留超過一息,仿佛看的隻是一塊無關緊要的石頭。隨即,他看向了更後方癱軟在地的林風。
這位曾經的天驕,金係道途的寵兒,此刻本命靈劍徹底碎成了凡鐵,修為被荊青冥踏出能量旋渦時隨意的一指儘數廢去。他眼神空洞,嘴角殘留著血沫,華麗的劍袍破損不堪,再尋不到絲毫往日風采。淨化派的信念?正統的驕傲?在絕對的力量和顛覆認知的現實麵前,不堪一擊。
最後,荊青冥的目光掃過那些以淨化派長老為首的老者們。他們一個個汗出如漿,頭顱深埋,恨不得將自身融入地底,連大氣都不敢喘。他們精心布局的“淨世”之陣,他們視若圭臬的“絕對淨化”理念,最終卻成就了他們一心想要清除的“人形汙染源”,這是何等諷刺?
漫長的死寂之後,荊青冥終於開口。
他的聲音並不洪亮,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最深處,帶著一種奇特的回響,仿佛有萬千花葉在同時搖曳低語。
“昔日,爾等皆言,花仙柔弱,是為累贅。”
他的聲音平淡無波,隻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仙宗正道,容不得半點汙穢異端,凡有沾染,必當清除。”
“為此,可犧牲微末,可枉顧真相,可布局獻祭,理所當然。”
他每說一句,那些長老們的頭顱便垂得更低一分,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
荊青冥緩緩抬起左手,指尖縈繞著一絲精純的黑色寂滅之氣,同時又有一點微小白焰在指尖生滅。
“今日,我這‘累贅’,這‘異端’,掌生滅,定枯榮。”
“爾等生死,仙宗存續,乃至此界麵對汙穢之劫的未來……”
他微微停頓,指尖那點白焰黑蓮的力量微微蕩漾開來。
“……皆在我一念之間。”
“現在,”他的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卻足以凍結元神的寒意,“誰,才是累贅?”
“——”
最後三個字,如同最終審判的槌音,重重敲打在所有人的神魂之上。
“噗通!”
一位心理防線最先崩潰的長老猛地以頭搶地,聲音嘶啞尖利,充滿了無儘的恐懼:“修羅尊上!饒命!尊上恕罪!是我等有眼無珠!是我等愚昧無知!求尊上饒恕!”
有一便有二。
頃刻間,磕頭求饒之聲此起彼伏,往日裡德高望重、威嚴無比的仙宗高層們,此刻醜態百出,隻為求得一線生機。他們徹底明白了,眼前這個人,早已超出了他們能夠理解甚至能夠抗衡的範疇。他不是仙,不是魔,他是行走於人間的天災,是執掌生死的修羅!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林風癱在地上,聽著周圍的哀嚎,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終卻連抬起頭的力氣都沒有,隻剩下一片死灰般的絕望。
蘇清漪猛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混雜著無儘悔恨與屈辱的淚水終於滑落。她知道,自己連求饒的資格都沒有。那句“誰才是累贅”,如同最鋒利的毒刺,將她所有的驕傲、所有的依仗、甚至所有的不得已都撕得粉碎,隻剩下最赤裸裸的難堪與卑微。
荊青冥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眼中無悲無喜。
他並沒有立刻處置這些人。殺戮很簡單,但毫無意義。恐懼和敬畏,有時比死亡更能塑造秩序。
他的目光越過這些匍匐的螻蟻,望向更遠處因核心能量湮滅而逐漸恢複清明的遺跡天空。左眼深處,那朵黑蓮的虛影輕輕旋轉,與掌心實體的黑蓮交相輝映。
在徹底吞噬融合了那股龐大的能量後,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道……成了。
並非傳統仙道的金丹元嬰,也非邪魔的侵蝕汙染,而是一條獨一無二,亙古未有的道路。
以身為壤,納天地萬穢為養料。
以魂為引,衍枯榮生死為權柄。
心之所向,即為無間花境。
念之所動,可定淨穢輪回。
這條道路,不容於仙,不見容於魔,孤寂前行,以戰養戰,以殺止殺,掌生控死,一如修羅。
是為——永劫修羅道!
這條道路注定充滿荊棘、孤寂與無儘的征伐。但他心中並無畏懼,反而升起一種明悟與坦然。這或許就是他血脈的宿命,是他融合了花仙生機與邪魔死寂後必然的歸宿。
他緩緩握緊掌心,白焰黑蓮無聲隱入體內,那件枯榮戰衣也隨之淡化,恢複成尋常的衣衫模樣。所有外顯的驚人異象儘數收斂,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氣息平和的普通青年。
然而,在場無人敢因此有絲毫怠慢。越是內斂,越是深不可測。
這時,幾位一直躲在遠處、之前持中立甚至暗中對荊青冥釋放過善意信號的長老,壯著膽子飛身上前。為首的是共生派的一位耆老,他遠遠便停下,恭敬無比地躬身行禮:“荊……尊上。”他及時改換了稱呼,“宗主之前有諭,若尊上……若尊上功成,請尊移步議事殿。此次劫難,多虧尊力挽狂瀾,仙宗上下,感激不儘!”
他的話打破了場間單一的求饒氛圍,也點醒了眾人。是啊,無論之前如何,此刻是荊青冥解決了邪神殘肢的危機,拯救了所有人,甚至可能避免了整個宗門乃至世界的災難。功過是非,已然顛倒。
荊青冥淡淡地瞥了他們一眼,並未回應邀請,而是先走向了另一邊。那裡,被他力量護住的荊父,依舊在沉睡,但臉色紅潤,呼吸平穩,體內生機盎然,那朵淨世白蓮的力量仍在持續滋養著他的根基。
他俯身,仔細探查了一下父親的情況,確認無誤後,眉頭才幾不可查地鬆了一分。這細微的情感波動,讓他身上那層非人的冷漠淡化了些許,重新顯露出一絲人性的痕跡。
他起身,對那幾位長老道:“宗主美意,心領。然此地之事已了。”
他的目光再次掃過全場,聲音平淡卻不容置疑:“傳話出去,即日起,世間再無萬靈仙宗弟子荊青冥。”
“我將於穢淨交界之地,立‘無間花境’。”
“凡世間不容之汙染異化者,凡願探索淨穢轉化之道者,皆可來投。”
“但入我境,須守我律——枯榮律法!”
“至於他們……”他目光掠過林風、蘇清漪及一眾淨化派長老,“……暫押待審。如何處置,待我花境立下之後,再行定奪。”
話音落下,不再理會眾人的反應,他小心地托起父親,周身空間微微波動,一步踏出,便已消失在原地,隻留下滿地的狼藉與無數震撼、恐懼、複雜莫名的目光。
他離去的乾脆利落,反而讓那份無形的威懾力持續蔓延。
所有人都明白,一個舊的時代,伴隨著“淨世大陣”的湮滅,已經徹底結束。
而一個以“無間花境”為名,由一位執掌枯榮生滅的“修羅”所開創的新時代,正伴隨著無儘的未知與敬畏,轟然降臨。
那條獨屬於他的永劫修羅道,於此,正式開端。
荊青冥攜父離去的空間漣漪尚未完全平息,遺跡核心區的壓抑氣氛卻並未隨之消散,反而因他最後留下的那句話而變得更加沉重。
“暫押待審……待我花境立下之後,再行定奪……”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對於林風、蘇清漪以及淨化派長老們而言,卻比即刻的死亡宣判更令人煎熬。它意味著他們的生死,徹底被懸置於那人一念之間,而他們甚至無法揣測那“一念”最終會偏向何方。未知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不……不能這樣……”一位淨化派長老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他試圖運轉靈力,卻發現經脈內空空如也,早已被荊青冥破陣而出時那橫掃一切的威壓震散了修為根基。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另一位長老則猛地看向那幾位中立派長老,嘶聲道:“你們還愣著乾什麼?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那魔頭……那尊上立什麼花境,收容那些怪物嗎?仙宗萬年基業,正統道途,難道就要毀於一旦?!”
共生派的耆老麵色複雜,他望著荊青冥消失的方向,緩緩搖頭,聲音帶著一絲疲憊與前所未有的清醒:“正統?基業?方才若非‘尊上’力挽狂瀾,此刻我等早已成為淨化大陣的祭品,連同這方遺跡一起化為飛灰,滋養那邪神殘肢了。究竟是誰在毀滅基業,誰在守護道途,諸位難道還看不清嗎?”
他的話如同冷水潑下,讓那些還想爭辯的淨化派長老瞬間啞口無言。事實勝於一切雄辯。他們視若救世之策的淨世大陣,險些成為滅世之源,而被他們定為必殺之魔的荊青冥,卻成了最終的救贖者——儘管這救贖的方式如此殘酷,如此顛覆他們的認知。
“可他……他所行之道,終究是……”仍有長老不甘心地囁嚅道。
“終究是什麼?”耆老打斷他,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戰場,以及那些開始逐漸起身、麵露茫然與後怕的其他弟子和長老,“是邪魔外道?但結果呢?他控製了汙染,拯救了所有人,甚至……他似乎找到了真正轉化利用那股力量的方法。而我們堅持的‘絕對淨化’,又帶來了什麼?”
他長歎一聲:“時代變了。從今日起,仙宗……不,是整個修真界,都必須正視‘無間花境’的存在,正視荊尊上的道。至於我等……”他看向那些麵如死灰的淨化派眾人,“還是先思考如何麵對尊上日後的‘定奪’吧。來人,依尊上之令,將林風、蘇清漪及諸位長老……‘請’回禁殿,暫加看管!”
他特意加重了“請”字,表明這並非尋常囚禁,而是一種等待發落的監管。立刻有弟子上前,雖然動作依舊帶著敬畏和遲疑,但還是依命行事。
林風沒有任何反抗,如同失去了靈魂的木偶,被兩人攙扶而起,拖拽著離開。他的目光始終空洞地望著地麵,昔日的驕傲與鋒芒,已被徹底碾碎成泥。
蘇清漪在被帶離前,最後回頭望了一眼荊青冥消失的方向,眼中淚水已乾,隻剩下深深的空洞與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她家族的危機,她自身的抉擇,在那絕對的力量和冰冷的審判麵前,都顯得如此可笑與微不足道。等待她的,將是未知的、或許比死亡更殘酷的結局。
虛空挪移,對於剛剛踏入此等境界的荊青冥而言,尚不能如臂指使,遠距離穿梭還需借力。但他對空間之力的運用,已遠超尋常修士理解。
他並未直接前往早已選定的“穢淨交界之地”,而是先回到了那片曾被他視為流放與崛起之地的腐毒沼澤——如今的“無間花境”雛形。
身形自漣漪中踏出,落於那片已徹底被他力量浸染的土地上。
昔日令人望而生畏的腐毒沼澤,早已模樣大變。濃稠的毒瘴並未完全消失,反而變得更加精純,如同具有生命般繚繞流動,卻不再肆意擴散侵蝕,而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約束在特定的區域。沼澤之中,猙獰的枯木林立,它們不再是死物,枝乾扭曲,閃爍著幽暗的光澤,仿佛沉睡的衛兵,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寂滅氣息。而在枯木之間,又有點點妖豔的花朵盛放,它們色澤瑰麗,形態奇異,吞吐著微弱的毒霧與靈機,生機與死意在這裡達成了詭異的平衡。
中心區域,那座簡陋的藥園小屋依舊還在,但已被一層柔和的、黑白交織的光暈所籠罩保護。這裡,是他最初吸收汙染、覺醒力量的地方,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荊青冥將依舊沉睡的父親小心安置在小屋內的床榻上,淨世白蓮的力量仍在持續發揮著作用,荊父的臉色甚至比之前更加紅潤,體內生機勃勃,仿佛隻是在經曆一場深沉的睡眠。
站在床前,荊青冥靜靜凝視著父親蒼老卻已恢複安寧的麵容。記憶中,父親總是沉默寡言,對著那些花草時眼神才會有些許光彩。是他,將一株看似普通的青冥草交給幼時的自己,並告知名字由來。
“青冥之上,亦有花開……”
父親當年的話語似乎還在耳邊。如今想來,這句話或許並非簡單的感慨,而是蘊含著某種深意,關乎血脈,關乎起源。
左眼深處,黑蓮虛影微微轉動。在徹底融合力量,明悟自身“永劫修羅道”之後,他對於自身血脈的感知也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程度。他能感覺到,父親體內除了被白蓮修複的生機,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卻與本源汙染乃至自身花仙血脈都隱隱共鳴的古老氣息。
這氣息,屬於“護花人”。
還有那係統……其運作方式,吸收轉化汙染的精妙邏輯,絕非尋常法寶或器靈所能及,更像是一種……本能的天賦,被以某種他尚未完全理解的方式激活和呈現。
“母親……係統……”荊青冥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撚動,一朵微縮的黑蓮與白焰在指尖生滅交替,“待父親蘇醒,一切謎底,或許就該揭開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但現在,並非沉湎於身世之謎的時候。
他轉身走出木屋,立於這片屬於自己的領地核心。
閉上雙眼,神識如同無形的潮水,以他為中心,向著四麵八方洶湧擴散。
他的感知穿透了沼澤的界限,覆蓋了更廣闊的山川河流。地底靈脈的走向,空氣中靈機與汙染微粒的分布,萬物生靈的生機流轉……乃至更深層次的,空間的薄弱節點,法則的細微脈絡,都前所未有地清晰呈現在他的“眼前”。
永劫修羅道初成,賦予他的不僅是力量,更是一種近乎本質的洞察力。
他“看”到了這片天地間,那一道道或明顯或隱晦的“傷痕”。有些是自然形成的陰陽交彙之所,有些則是曆次汙染爆發後留下的、難以磨滅的穢氣淤積之地,還有少數,甚至是上古大戰撕裂的空間裂隙,至今仍有微弱的異種能量滲出。
這些地方,在正統修士眼中是險地、絕地,避之唯恐不及。
但在荊青冥的感知中,這些卻是……“養分”最充足,最適宜他之道統生長的“沃土”!
尤其是其中一處,位於西北方向萬裡之外的一片巨大裂穀。那裡曾是上古宗門的戰場遺址,後又經曆過數次大規模汙染爆發,地脈崩壞,靈機混亂至極點,充斥著狂暴的毀滅性能量和沉澱了萬載的汙穢死氣,同時,又因地質奇特,深處竟又孕育著一縷極其微弱的先天生機泉眼。生與死在那裡激烈碰撞,扭曲交融,形成了常人無法想象、也無法利用的絕險之地。
“就是那裡了。”荊青冥睜開眼,目光穿透虛空,精準地鎖定了那片裂穀。
穢與淨的極致交彙,枯與榮的天然熔爐。
無間花境的最佳所在!
心念既定,他不再猶豫。
磅礴的神念之力混合著枯榮生死之氣衝天而起,並非為了破壞,而是為了……召喚與牽引!
“歸來。”
一個簡單的意念,通過他與所有“枯木衛”及那些被徹底煉化的“毒花”之間的本源聯係,傳遞出去。
下一刻——
腐毒沼澤之外,遙遠的天際,傳來沉悶的、如同戰鼓擂動的聲響。
大地微微震顫。
在仙宗無數弟子、長老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那支在之前汙染戰爭中曇花一現,由上千具魔化屍骸煉化而成的枯木軍團,再次動了起來!
它們原本在戰爭結束後,就如同真正的死物般散落在戰場邊緣,一動不動。此刻,它們眼中同時亮起幽深的黑芒,軀乾發出“哢嚓哢嚓”的巨響,如同從沉睡中蘇醒的亡靈軍隊,邁著整齊而沉重的步伐,調轉方向,朝著荊青冥所在的方向,開始進軍!
它們無視地形,踏碎山石,碾過河流,所過之處,留下深深的烙印和彌漫的寂滅氣息,如同一條死亡的洪流,勢不可擋地向著西北方向湧去。
與此同時,在仙宗各處,甚至更遙遠的一些地方,凡是被荊青冥留下過印記,或暗中培育的“毒花”,都仿佛接收到了王的號令,紛紛脫離原地,或鑽入地下,或化作流光,以各種方式向著同一目的地彙聚。
萬枯行軍,毒花歸宗!
這一幕,比任何言語都更具衝擊力,無比清晰地宣告著:無間花境,並非虛言,它的主人,正在以無可阻擋的姿態,將意誌化為現實!
荊青冥立於沼澤中心,感受著力量的彙聚與回應。他緩緩抬起手,對著西北裂穀的方向,虛虛一握。
“以我荊青冥之名,以永劫修羅道為基。”
“無間花境……”
“……立!”
轟!!!
無形的法則之力混合著他的宣言,跨越虛空,精準地轟入了那片生滅交織的裂穀核心!
整個裂穀為之劇震,積蓄了萬年的混亂能量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開始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旋轉、彙聚、坍縮!一個以那縷先天生機泉眼為基點,以無儘穢氣死寂為壁壘的領域雛形,正在被強行塑造!
開辟天地,立道統基業!
此舉,驚天動地!
幾乎在同一瞬間,修真界各方勢力,無論大小,所有修為達到一定境界的強者,無論他們身處何地,正在做什麼,都心有所感,駭然望向西北方向!
他們感覺到,一股冰冷、強橫、蘊含著極致生與死矛盾的意誌,蠻橫地烙印在了那片天地之間!一個新的、不容忽視的、充滿未知與危險的勢力,正以無比強勢的姿態,宣告它的誕生!
“無間花境……”
“荊青冥……”
“修羅道……”
無數或震驚、或恐懼、或好奇、或戒備的低語,在世界的各個角落響起。
一個屬於修羅的時代,正式拉開了它的帷幕。而荊青冥的腳下,那條布滿荊棘與孤寂,通往至高乃至未知的永劫修羅道,正延伸向遠方。
荊青冥立於腐毒沼澤核心,其意誌卻已跨越萬裡,與那片正在誕生的“無間花境”深度共鳴。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裂穀深處,法則正在他的意誌下被強行扭曲、重塑,一個基於枯榮生死平衡的全新領域正在艱難而堅定地孕育。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但這並非一蹴而就之事。開辟道統基業,需以無上偉力定鼎乾坤,更需要時間讓法則自行穩固、交融。
他收回部分心神,目光落回腳下這片最初的崛起之地。此處雖遠不及那裂穀規模宏大,卻是他力量的源頭,與他羈絆最深,早已被打上了深刻的個人烙印。此處,可視為“無間花境”的前哨,或是一處彆苑。
心念微動,他抬手虛按地麵。
磅礴的枯榮之氣如同墨色與白焰交織的溪流,注入大地。原本就受他掌控的腐毒沼澤再次發生劇變。地麵如同活物般蠕動,隆起、沉降,黑色的枯木與妖豔的毒花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生長、交織,自然形成了一道道兼具防禦與攻擊性的壁壘與迷宮。中心的木屋被層層疊疊的花木拱衛,變得更加隱秘和安全。
他在以此地為基,演練並完善他對“無間花境”的構想,將自身之道更精妙地融入環境塑造之中。
就在他專注於此時,一道帶著些許忐忑,卻又異常堅定的氣息,正快速從仙宗方向靠近,最終停留在被改造的沼澤邊緣,不敢擅入。
來者並未刻意隱藏氣息,反而以一種恭敬的姿態表明來意。
荊青冥並未抬頭,隻是淡淡道:“既來了,何不入內?”
聲音平淡,卻清晰地傳到沼澤之外。
來人聞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敬畏與緊張,小心翼翼地踏入這片已然大變樣的土地。他腳步落地時,能感覺到腳下土壤中蘊含的、既充滿死寂又暗藏生機的力量,這讓他心神凜然。
來者,正是此前在遺跡中代表中立派與荊青冥對話的那位共生派耆老。他名為墨衡,在仙宗內以研究陣法與封印著稱,對汙染的態度相對理性,主張控製與利用而非絕對淨化。
墨衡長老穿過自動分開的毒花荊棘,來到距離荊青冥十丈之外便停下,再次深深躬身:“尊上。”
荊青冥這才抬眼看他:“何事?”他記得此人,在所有人都視他為魔頭時,唯有少數幾人保持了相對的理智。
墨衡態度極為恭敬,甚至帶著一絲懇切:“老夫墨衡,冒昧前來,是想……懇請尊上,允我追隨尊上,加入無間花境。”
“哦?”荊青眉眉梢微挑,似乎並不意外,但依舊問道,“給我一個理由。你乃仙宗長老,地位尊崇,為何要投我這‘不容於正邪’之地?”
墨衡苦笑一聲,笑容中充滿了複雜:“尊上明鑒。經此一事,仙宗……已然變了。淨化派雖遭重創,但其理念根深蒂固,經此挫敗,恐會更加偏激。宗主一係態度曖昧,欲借尊上之力卻又心懷忌憚。共生之理念,在宗內愈發艱難。”
他頓了頓,抬頭看向荊青冥,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狂熱的研究者的光芒:“而尊上所行之道,所創之境,正是老夫畢生所追求之道的終極體現!轉化汙染,平衡生死,於至穢中創生淨土!此乃亙古未有之壯舉,若能追隨尊上,親眼見證乃至參與此道,老夫……死而無憾!”
他的話語充滿了真誠,並非出於恐懼或投機,而是源於一種對知識和真理的純粹追求。荊青冥能感受到他神魂中那股強烈的求知欲與探索精神。
“你不怕我這力量?不怕終有一日被反噬,化為枯木養料?”荊青冥語氣依舊平淡。
墨衡坦然道:“怕。但探索未知之道,豈能無風險?相較於在仙宗內墨守成規、碌碌無為,甚至因理念不合而可能遭遇傾軋,老夫寧願追隨尊上,投身於這波瀾壯闊的時代洪流之中。至少,尊上的力量,是可控的,是有序的,而非混沌的汙染。”
荊青冥沉默片刻。他創立無間花境,確實需要人手,尤其是懂得陣法、研究,且對汙染有深刻理解的人才。墨衡的投靠,恰是時候。
“可。”他最終點頭,“既入我境,須守我律。‘枯榮律法’第一條:凡境中子民,皆需以控製、轉化、利用汙染為要,不得肆意擴散,亦不得無故吞噬生靈生機。你可能做到?”
墨衡聞言大喜,立刻躬身道:“墨衡立誓,必恪守尊上律令,竭儘所能,為無間花境效勞!”
“很好。”荊青冥指尖彈出一縷黑白交織的氣息,沒入墨衡體內,“此乃境主權柄印記,憑此你可自由出入此地及萬裡之外正在開辟的主境,不受領域排斥。你先在此協助穩定此彆苑,梳理可用資源,待主境初步穩定,再行前往。”
“謹遵尊上之命!”墨衡感受到那縷氣息中蘊含的玄奧權限與可怕力量,心中更是凜然與激動並存。
就在此時,荊青冥忽然心有所感,目光轉向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