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遺跡深處,那場足以載入萬界史冊的驚世碰撞已然平息。
曾經喧囂震天的戰場,此刻陷入一種奇異的死寂。唯有能量湮滅後殘留的、如同星辰塵埃般的細微光點,在虛空中緩緩飄蕩,映照出破碎的大地與扭曲的天空。
荊青冥獨立於這片毀滅與新生交織的奇景中心。
他周身的氣息淵深似海,又浩瀚如星宇。左手掌心,靜靜懸浮著那朵已然凝實的“白焰黑蓮”。潔白聖焰於花瓣上靜謐燃燒,驅散著最後一絲頑固的邪異;蓮心深處,卻又吞吐著最為純粹的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感知。生與滅,枯與榮,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此刻完美交融,達成了一種至高無上的平衡。
他的目光平靜無波,緩緩掃過下方。
仙宗長老們,那些往日裡高高在上、執掌生殺大權的存在,此刻大多癱軟在地,衣衫破碎,氣息萎靡。他們望向荊青冥的眼神中,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震撼,以及一絲劫後餘生的茫然。淨化派那位主導此次“淨世之謀”的蒼老長老,麵如金紙,胸口劇烈起伏,本命法寶的碎片散落身旁,顯然在方才的能量對衝中遭受了難以想象的反噬,道基已瀕臨崩潰。
林風躺在不遠處的一個淺坑中,渾身浴血,原本璀璨奪目的金袍變得黯淡破爛。他修為已被荊青冥一指廢去,丹田破碎,經脈儘斷,昔日天之驕子的風采蕩然無存,隻剩下空洞的眼神和細微的、痛苦的喘息。他曾視若生命的本命靈劍,此刻已斷成數截,散落一旁,劍身蒙塵,靈性全失。
蘇清漪跪伏在距離荊青冥稍近的地方,嬌軀微微顫抖。她發髻散亂,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作為陣眼,她承受了最初也是最直接的能量衝擊,雖因荊青冥最終的控製而未殞命,但體內靈力紊亂,神魂震蕩。她不敢抬頭,昔日那雙清冷高傲的眼眸,此刻隻敢盯著地麵碎裂的岩石,巨大的悔恨、恐懼以及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幾乎將她淹沒。荊青冥那句冰冷的“誰才是累贅?”如同魔咒,在她腦海中反複回響,擊碎了她最後一絲尊嚴與僥幸。
整個遺跡核心,所有幸存者,無論敵友,無論先前立場如何,此刻都在這絕對的、碾壓性的力量麵前,匍匐匍匐,等待著那位黑袍青年的最終審判。他們的命運,隻在他一念之間。
死寂持續著,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荊青冥開口了。他的聲音並不高昂,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幸存者的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天地法則本身的威嚴。
“舊律已破,新規當立。”
短短八字,如同洪鐘大呂,敲打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上。
他指尖輕點,掌心白焰黑蓮緩緩旋轉,灑落點點輝光。那些輝光並非單純的能量,而是蘊含著荊青冥意誌與“枯榮道典”至高奧義的法則碎片。
“自此,萬靈仙宗,乃至諸天萬界,凡涉邪魔汙染之事,依我‘無間花境’律令而行。”
輝光交織,於虛空之中凝聚成一道道古樸而玄奧的符文,逐漸構成一篇籠罩天地的法則文書虛影——【無間律】。
“律令一:汙染非絕路,可控者可存。”
符文閃爍,演化出景象:一些被輕度汙染、但神智尚存的修士,不再被立刻誅殺或絕望等死,而是被引向特定的區域,接受某種以生機與淨化之力為主的引導和管控。
“凡心誌堅定,能抵禦侵蝕,願以己身困縛汙穢者,可入‘無間花境’贖罪營。以功勳贖罪,以戰功換生機。花境將提供壓製與轉化之法,助爾等尋一線生機,而非趕儘殺絕。”
此言一出,下方眾多修士,尤其是那些並非淨化派、甚至家中親友曾有類似遭遇的長老,眼中猛地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這意味著,一條全新的、充滿艱難卻真實存在的生路,被開辟了出來!這與淨化派曆來“寧錯殺,不放過”的鐵律,形成了翻天覆地的變革。
“律令二:力量無正邪,唯在心所用。”
虛空景象再變,顯現出荊青冥操控枯木軍團、駕馭毒花、乃至最終吸收湮滅能量的畫麵。
“邪魔之力是災,亦是劫。一味排斥恐懼,終為劫灰。悟其本質,掌控其力,方為渡劫之道。自今日起,諸天萬界,不得以功法、能量性質妄斷正邪。凡持力量而行庇護蒼生、探索大道之事,皆可得認可。凡以力量為禍、滋養私欲者,無論其能量清濁,皆為我‘無間花境’之敵,必遭枯榮天罰!”
這一條,更是石破天驚!它直接動搖了傳統修仙界根深蒂固的觀念,為荊青冥自身以及未來可能出現的、走類似道路的修行者,正名!
“律令三:萬界需協同,共禦本源之劫。”
景象最終定格在那被暫時封印的、遺跡最深處那不斷滲出恐怖氣息的“世界傷口”上。
“今日之禍,非止一宗一派之劫。邪魔汙染,源自更深層的‘世界傷口’、‘本源魔性’。各自為戰,固步自封,唯有共同淪陷。自今日起,萬靈仙宗需開放古籍秘辛,共享關於上古之戰、汙染源頭的所有信息。諸天萬界,需遣使共商,組建‘萬界巡天盟’,監察並應對一切大規模汙染事件。‘無間花境’,將為盟約核心擔保及最終執行之地。違抗聯盟決議、或因私廢公者,視同資敵,花境枯榮軍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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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條律令,一條開辟生路,一條重定規則,一條整合力量。層層遞進,格局宏大,已然超出了單純個人恩怨與宗門爭鬥的範疇,直指這場席卷諸天的災難核心。
荊青冥的聲音落下,虛空中的法則文書虛影光芒大放,旋即緩緩隱去,但其蘊含的無上意誌,已深深烙印在此地每一位強者的心神深處,不可磨滅。
他俯瞰眾生,目光最後落在了那位奄奄一息的淨化派長老身上。
“你,以及淨化派殘餘,可知罪?可服此律?”
那長老艱難地抬起頭,嘴唇翕動,想要反駁,想要扞衛那延續了無數年的“純淨”信念,但接觸到荊青冥那雙深邃如淵、仿佛蘊含著整個枯榮輪回的眼眸,感受到那白焰黑蓮散發出的、足以定鼎乾坤的法則威壓,所有的話語都卡在了喉嚨裡。他最終頹然垂首,沙啞道:“…老朽…服…服膺律令…”
連最頑固的淨化派首領都已低頭,其餘長老更是紛紛躬身應命:“謹遵修羅律令!”他們已下意識地用起了荊青冥的稱號)
荊青冥微微頷首,目光轉向廢墟中的林風。
“林風,你道基已毀,修為儘廢。念你昔日亦曾為護佑仙宗而戰,雖理念偏激,手段卑劣,但終非拜魔教之流。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罰你終身為‘無間花境’守門人,以殘軀體悟何謂真正的‘守護’,以雙眼見證你所恐懼的力量,如何成為眾生之盾。你可能做到?”
林風空洞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殘留的驕傲讓他想要嘶吼拒絕,但廢體的劇痛和現實的殘酷讓他發不出任何聲音。最終,他極其緩慢地、用儘全身力氣點了一下頭,兩行混雜著血汙與塵土的淚水,從眼角滑落。從天之驕子到守門廢人,這比殺了他更殘酷,卻也留下了一絲極其微渺的、重新思考定義自身存在的可能。
最後,荊青冥的目光落在了跪伏的蘇清漪身上。
蘇清漪感受到那目光,嬌軀顫栗得更加厲害。
荊青冥沉默了片刻,方才開口,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蘇清漪,你為家族而擇,因恐懼而背,因無知而陷。你之舉,可憐,可悲,亦可恨。”
“無間花境,不養無用之人,亦不納無贖之念。”
“給你兩個選擇。”
“其一,就此離去,帶著你的悔恨與蘇家殘眾,於邊陲之地了此殘生。你我恩怨,至此兩清,永不複見。”
“其二,若你心中尚有半分對昔日抉擇的悔愧,尚有絲毫想要彌補的念頭,可自願入‘贖罪營’。那裡無分貴賤,唯有功過。你將與所有汙染者一同,從最底層開始,以血與汗洗刷過往,以戰功換取新生與前路。這條路,九死一生,遠比前者艱難。”
“如何選,在你。”
說完,荊青冥不再看她,仿佛她的選擇,於他而言,已無關緊要。他抬手,白焰黑蓮微微傾斜,一道柔和而蘊含磅礴生機的白光灑落,籠罩向遠處因能量衝擊而昏迷的荊父。老者蒼白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氣息也變得平穩悠長。
蘇清漪猛地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荊青冥那冷漠卻給予她選擇的側影,又看向那被聖潔白光滋養的荊父,再回想自己家族瀕臨崩潰的現狀、林風的結局、長老們的臣服、以及那三條如同天憲的律令…
她眼中的恐懼、彷徨、掙紮逐漸被一種極其複雜的、混合著痛苦、決絕和一絲微弱希冀的光芒所取代。她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卻用儘全身力氣,朝著荊青冥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叩首下去。
這個動作,已然表明了她的選擇。
並非為了挽回什麼,或許,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交代,給那個曾經做出錯誤選擇的自己,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哪怕這條路遍布荊棘,希望渺茫。
荊青冥沒有回頭,卻仿佛已知曉。他收回治愈父親的白光,目光抬升,望向虛空深處,仿佛在與冥冥中的存在對話:
“律令已立,諸天共鑒。”
“自此,秩序重定。”
“舊時代,結束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最終審判,為這場遺跡葬劫,畫上了一個充滿力量與變革的句號。新時代的帷幕,已由他親手拉開。
而“無間花境”與“修羅律令”的威名,必將隨著今日幸存者的口耳相傳,震撼諸天萬界!
遺跡中的幸存者們,依舊沉浸在“無間律”所帶來的巨大震撼與命運轉折之中。空氣中彌漫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對未來的茫然,以及對新秩序那強大威權的敬畏。
荊青冥並未再多言。他心念微動,那懸浮於掌心的白焰黑蓮輕輕一震,蓮瓣上靜謐燃燒的聖潔白焰驟然分流出數縷,如同擁有靈性的光蛇,精準地飛向下方幾位傷勢最重、瀕臨道滅魂消的長老。
“唔…”
白焰及體,幾位長老頓時發出痛苦的悶哼。那聖潔的火焰灼燒著他們體內殘留的頑固汙染與暴虐能量,帶來淨化之苦,但同時,一股磅礴溫和的生機之力又迅速滋養修複著他們千瘡百孔的經脈與識海。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極致體驗,讓他們對荊青冥所掌控的力量有了更直觀、更恐懼的認知——他既能帶來毀滅,也能賜予新生,生殺予奪,儘在一念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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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白焰收回。那幾位長老雖依舊虛弱,但性命已然無憂,道基也勉強穩固下來,不再有潰散之危。他們掙紮著起身,向著空中那道黑袍身影,無比複雜地、鄭重地躬身行禮:“多謝…修羅閣下…不殺之恩,賜活之德…”
這其中,就包括那位淨化派的蒼老長老。他眼神灰敗,但求生的本能和對絕對力量的屈服,讓他不得不低下高傲了一生的頭顱。
荊青冥坦然受之,淡漠道:“記住今日之律。你們的性命,非我仁慈,而是留待有用之身,踐行新規,共禦大劫。若再有陽奉陰違,或行悖逆律令之事…”
他沒有說完,但那股驟然加劇的、冰冷刺骨的殺意,讓所有長老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連忙躬身應是不迭。
處理完這些高層,荊青冥目光掃過那些幸存下來的、神智尚清的中低階弟子。他們大多麵帶恐懼,縮在一旁,不敢出聲。
“爾等。”荊青冥開口,聲音傳入每一個弟子耳中,“今日所見所聞,儘可如實傳回宗門,傳遍諸天。告訴世人,‘無間花境’之門,向一切願守律法、共抗劫難者敞開。無論是尋求庇護者,還是欲探討轉化之道者,皆可來尋。”
“但同時,”他話鋒一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亦須告知那些仍懷僥幸、或意圖負隅頑抗之徒。‘修羅律令’,絕非空文。枯榮軍鋒所指,即為律法踐行之地。順者,可依律尋得生路;逆者,…皆為花肥。”
弟子們噤若寒蟬,紛紛點頭,將這番話牢牢刻在心裡。他們知道,從今天起,整個世界的規則,真的變了。而他們,就是這新規則的第一批見證者和傳頌者。
最後,荊青冥將目光投向了昏迷的荊父。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間出現在父親身邊。蹲下身,仔細探查了一下父親的情況。淨世白蓮的力量雖然磅礴,但父親年邁體衰,又經此大變,神魂仍需溫養。
他指尖輕點荊父眉心,一縷極其精純的、蘊含著白焰黑蓮本源生機的能量緩緩渡入,細致地梳理著父親殘損的神魂,溫養其枯竭的元氣。做這一切時,他臉上的冷漠與威嚴稍稍褪去,流露出極少見的、屬於人子的柔和與專注。
周圍一片寂靜,無人敢打擾。
片刻後,荊父的呼吸變得更加有力,甚至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呻吟,似乎即將轉醒。
荊青冥收回手指,輕輕將父親背負起來。老人的身軀很輕,伏在他寬闊的背上,給人一種異常的安心感。
他重新站直身體,目光再次變得深邃而威嚴。他看了一眼蘇清漪,她依舊保持著叩首的姿勢,仿佛在等待最終的指令。
“跟上。”
淡淡二字吐出,荊青冥不再多言,背負著父親,一步踏出,身影便已出現在遺跡邊緣的傳送陣殘骸處。那原本被林風等人破壞的陣法,在他目光掃過之下,殘留的符文竟自行亮起,汲取著周圍逸散的微弱空間能量,勉強重新構築起一個臨時的、不太穩定的光門。
蘇清漪聞言,嬌軀一顫,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化為決然。她艱難地站起身,不顧身體的虛弱和傷勢,踉踉蹌蹌地、卻又異常堅定地朝著荊青冥的方向跟去。
其餘長老和弟子們默默看著這一幕,心情複雜。他們知道,荊青冥要離開了。帶著他的父親,帶著他選擇的“贖罪者”,返回那個即將名震諸天的“無間花境”。
沒有人敢詢問他具體去向,也沒有人敢出聲挽留或告彆。他們隻是目送著。
荊青冥最後回望了一眼這片滿目瘡痍的遺跡,目光尤其在那被封印的“世界傷口”處停留了一瞬,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凝重。旋即,他毫不猶豫地踏入了那臨時構築的、光暈流轉的空間之門。
蘇清漪緊隨其後,身影沒入光門之中。
光門閃爍了幾下,旋即徹底消散,隻留下原地殘破的陣法基座。
直到荊青冥的身影徹底消失良久,遺跡中的幸存者們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長長地、混雜著各種情緒的鬆了一口氣。彼此對視,眼中儘是恍如隔世之感。
一位相對鎮定的長老強撐著站起來,環顧四周,沉聲道:“今日之事,關乎諸天未來,更關乎我等生死存亡!所有人,立刻就地療傷,收斂同門遺骸!待恢複些許,立刻返回宗門,將此地一切,尤其是…‘修羅律令’,詳儘稟告宗主與各位太上長老!”
“至於林風…”他目光複雜地看向那個廢人,“依…依律令所言,稍後將其一同帶回,待‘無間花境’派人來接…”
眾人默然,開始依令行事。天火遺跡再次忙碌起來,卻再無之前的喧囂殺伐,隻有一種壓抑的沉默和對未來的深深思索。
“無間律”的三條鐵則,如同三座無形的大山,壓在他們心頭,也即將壓向整個諸天萬界。
而此刻,荊青冥已背負著父親,穿過混亂的空間亂流。蘇清漪緊緊跟在他身後,咬緊牙關抵抗著傳送的不適與空間之力的撕扯。她看著前方那挺拔如山、為她撐開一片相對穩定空間的黑袍背影,眼神無比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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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亮光。
一股奇異的氣息撲麵而來。那氣息混雜著最精純的天地靈韻、一種令人心曠神怡的花草清香,但同時,又隱隱透著一絲深藏不露的、令人心悸的腐朽與死寂之意。生與死,淨與穢,在這裡達成了一種微妙而危險的平衡。
光門儘頭,景象豁然開朗。
一片巨大無比的山穀映入眼簾。山穀四周,矗立著無數高達千丈、形態猙獰詭異的枯木,它們枝杈扭曲,如同沉默的守衛,散發著森然死氣。而在山穀之中,卻又是另一番景象:無數妖豔瑰麗、色彩斑斕的奇花異草蓬勃生長,它們吞吐著氤氳的靈氣,也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毒瘴。生機與死意,在這裡激烈碰撞,卻又奇異地和諧共存。
山穀入口處,一塊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黑色石碑矗立,上書四個蘊含無儘道韻、仿佛以劍氣刻成的大字——
無間花境。
石碑之下,已有數道身影靜立等候。為首者,正是此前投靠荊青冥的遺塵穀主,他身後跟著幾位氣息強弱不一、但眼神都帶著堅定與敬畏的修士,其中甚至有一兩位身體局部呈現出輕微的異化特征,但神智清明,顯然就是所謂的“可控汙染者”。
看到荊青冥背負一人踏出光門,遺塵穀主立刻帶領眾人上前,恭敬行禮:
“恭迎境主歸來!”
他們的目光掃過荊青冥背上的荊父,又看向他身後略顯狼狽卻眼神決絕的蘇清漪,皆是微微一愣,但無人多問,隻是態度愈發恭敬。
荊青冥微微頷首,將背上已然蘇醒、但還十分虛弱的荊父,小心地交給遺塵穀主身旁一位擅長醫道的心腹:“照顧好我父親。”
“是,境主!”那人連忙小心翼翼接過。
荊青冥這才看向遺塵穀主,直接吩咐道:“傳令下去,即日起,頒布《無間律》三條於花境入口及諸天聯絡點。凡入我花境者,無論來曆,皆需遵從此律。”
“是!”遺塵穀主神色一凜,立刻應下。
“另外,”荊青冥目光轉向跟來的蘇清漪,語氣平淡無波,“此人名蘇清漪,自願入贖罪營。帶她去登記,依律安排,無有特殊。”
“遵命!”立刻有一位麵容冷峻的女修上前,對蘇清漪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眼神公事公辦,沒有任何輕視,也無任何同情。
蘇清漪身體微顫,看了一眼荊青冥那冷漠的側臉,咬了咬唇,對著他深深一拜,然後毅然轉身,跟著那名女修,走向山穀深處那片被特殊陣法籠罩、氣息更加駁雜凶險的區域——贖罪營。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的新生,或者說,她的贖罪之路,正式開始了。前路艱難,但她已彆無選擇,亦…不願再選。
處理完這些,荊青冥身形一閃,已出現在花境最高處的一座由枯木與妖花共同構築而成的宮殿露台之上。他負手而立,俯瞰著這片屬於自己的、生機與死寂並存的奇異疆域。
遺塵穀主恭敬地侍立其後,低聲彙報著近期花境的運轉情況、各方勢力的試探以及關於“世界傷口”的一些零星情報。
荊青冥靜靜聽著,目光卻仿佛穿透了層層虛空,看到了更遙遠的未來。
諸天奉律令。
律令已出,接下來,便是等待諸天萬界的回應,以及…鐵與血的踐行了。
他指尖,那朵白焰黑蓮悄然浮現,緩緩旋轉,生滅交替,仿佛在無聲地宣告一個全新時代的到來,而它的主人,已然準備就緒。
露台之上,風聲嗚咽,卷動著下方花海與枯木林的氣息,那生與死交織的獨特韻律,仿佛是整個“無間花境”的心跳。
遺塵穀主的彙報接近尾聲:“…大致便是如此。周邊幾個小世界已有使者試探性接觸,態度謹慎,但對我們公布的《無間律》尤其是關於‘可控汙染者’的條款,表現出極大的…疑慮甚至敵意。中天仙域的幾個大宗門,則依舊保持沉默,似乎在觀望萬靈仙宗總部的態度。”
荊青冥目光遙望虛空,對此並不意外。顛覆萬古的觀念,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他淡淡開口:“無妨。律令既立,便非為祈求認可。他們是疑慮、敵意還是沉默,最終都會在事實麵前做出選擇。花境按既定方略行事即可。”
“是。”遺塵穀主躬身應命,猶豫了一下,又道:“境主,那‘世界傷口’…根據我們整合各方零碎信息以及從遺跡中帶出的古籍殘篇推斷,其擴散速度似乎在近期有所加劇。而且,有跡象表明,除了已知的物理擴張和能量侵蝕,其‘心靈低語’的強度和範圍也在提升,甚至開始能扭曲一些低等位麵的基礎規則…”
荊青冥聞言,眼神微凝。掌心的白焰黑蓮旋轉速度稍稍加快了幾分。這是他最關心,也最為警惕之事。天火遺跡中的那個,隻是一個相對較小的“傷口”,真正的本源魔性,其恐怖程度難以估量。
“加大監測力度。動用一切資源,優先解析‘心靈低語’的patterns和規則扭曲的臨界點。必要時,”荊青冥頓了頓,聲音冰冷,“可以捕捉一些低等邪魔或失控的汙染者,進行‘深度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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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塵穀主心中一凜,明白所謂的“深度解析”絕非溫和手段,連忙低頭:“明白,我會親自督辦。”
“另外,”荊青冥補充道,“關於花仙祖地的線索,以及‘青冥草’與‘係統’…亦即我母親魂碎片的關聯,列為最高優先級秘密,由你直接負責,不得外泄。”
“屬下遵命!”
交代完這些緊要事務,荊青冥揮了揮手。遺塵穀主會意,恭敬地行禮後,悄然退下,留下荊青冥獨自立於露台。
他閉上雙眼,神念沉入體內。
與那本源汙染和淨世大陣雙重力量對撞湮滅的能量,雖然絕大部分被他轉化吸收,踏入了前所未有的境界,但仍有一部分最為精純也最為狂暴的法則碎片,沉澱在他的血脈與識海深處,需要時間去慢慢梳理和融合。
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受到力量的細微增長,以及對“枯榮”、“生滅”法則更深的領悟。白焰黑蓮在他體內緩緩脈動,與他的心跳、與整個花境的韻律逐漸同步。
神念掃過花境。
他“看”到了父親被安置在一處靈氣充沛、布滿了溫和生機陣法的靜室中,已然蘇醒,正由醫師仔細調理,雖然虛弱,但已無大礙,眼神中充滿了擔憂與困惑,似乎想詢問什麼,最終卻化為一聲歎息。
他“看”到了贖罪營所在的區域。蘇清漪換上了一身粗糙的、製式的灰色袍服,正在一名麵無表情的監管者指揮下,進行著最基礎的、也是極其辛苦的體力勞作——搬運一種能夠吸收微量汙穢的黑色礦石。她汗流浹背,纖細的手臂微微顫抖,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眼神中帶著一種近乎自虐的堅持。周圍還有其他一些“贖罪者”,形態各異,有的身體異化明顯,但他們看向蘇清漪的眼神並無太多同情或鄙夷,隻有一種同病相憐的麻木,以及…一絲對新來者能堅持多久的好奇。
他“看”到了花境的邊界。那些巨大的枯木守衛根係深紮於大地,貪婪地汲取著地脈深處混雜的能量,它們無聲地咆哮,將任何未經許可、試圖靠近的活物或死物,都視為入侵者。而妖豔的毒花則釋放出無形的孢子和瘴氣,構成第二道致命的防線。
他亦“看”到了遺塵穀主召集人手,開始將《無間律》三條以神念烙印的方式,刻錄到特製的玉簡和石碑之上,準備分發和樹立。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意誌運轉。一種全新的、迥異於以往任何勢力的秩序,正在這片穢淨交彙之地,頑強地生根發芽。
良久,荊青冥睜開雙眼,眼底深處,有黑白二色的流光一閃而逝。
他抬起手,看著掌心那朵虛實相間的白焰黑蓮,低聲自語,又像是在對冥冥中的某個存在宣告:
“律令已立,諸天當奉。”
“順我律法者,枯木逢春,毒花護道。”
“逆我律法者…”
他指尖輕輕一撚,黑蓮幽光一閃,下方山穀中,一株原本生機勃勃、試圖過度擴張根係搶奪養分的妖藤,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腐敗、化為飛灰,其蘊含的微弱能量被頃刻抽乾,彙入附近一株相對安靜的蝕骨花中,使得那蝕骨花開得更加嬌豔欲滴。
“…皆為此藤。”
聲音平靜,卻蘊含著定人生死、裁決萬界的無上權威。
新時代的車輪,已然由他親手推動,並以不可阻擋之勢,向前碾去。而“無間花境”和“修羅律令”,便是這車輪上最堅硬、最醒目的烙印。
諸天萬界的風雲,因他今日之舉,將徹底改變。
露台上的寂靜並未持續太久。
一陣輕微卻穩定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打破了隻有風聲嗚咽的寧靜。來者並未刻意隱藏氣息,步伐中帶著恭敬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
荊青冥沒有回頭,依舊負手望著他這片逐漸成型的疆域。他能感知到,來者是遺塵穀主去而複返,其心緒波動中帶著一絲亟待處理的要務。
“境主。”遺塵穀主在荊青冥身後三步外站定,躬身行禮,聲音壓得較低,以免打擾這份俯瞰的寧靜,“有緊急情報。”
“說。”荊青冥的聲音平淡無波,仿佛早已料到。
“是。”遺塵穀主深吸一口氣,語速加快了幾分,“我們布置在‘黑煞界’外圍的枯木暗哨傳來訊息。約六個時辰前,黑煞界最大的宗門‘玄陰宗’聯合其餘三家勢力,以‘清理門戶、誅絕邪穢’為名,突然對他們界內已知的、所有疑似被汙染或收容汙染者的聚集點發起了清剿。”
荊青冥目光微動。黑煞界,一個中型位麵,資源貧瘠,環境惡劣,修士多以修煉陰煞功法為主,民風彪悍,對汙染的態度向來是極端排斥和恐懼。將其立威,倒是個“合適”的選擇。
遺塵穀主繼續道:“他們的行動極其酷烈,不分青紅皂白,但凡身上帶有絲毫汙穢氣息,或曾與汙染者有過接觸的修士、甚至凡人村落,皆被屠戮一空,美其名曰‘淨化’。據暗哨觀察,已有超過數千人罹難,其中真正失控異化者,十不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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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凝重:“更關鍵的是,他們在清剿過程中,公然宣稱…宣稱我‘無間花境’頒布的《無間律》是包藏禍心,是邪魔外道試圖瓦解諸天抵抗意誌的陰謀。他們揚言…要‘以黑煞之血,正諸天之清’,並已將一份聯合檄文,通過跨域傳訊陣,散發向了周邊十幾個大小位麵。”
“檄文內容…”遺塵穀主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說了出來,“極儘汙蔑之能事,稱境主您實則為更高階的邪魔化身,所謂吸收汙染、創立花境,不過是鳩占鵲巢、蠶食世界的緩兵之計。他們號召諸天聯手,共伐…共伐花境。”
彙報完畢,遺塵穀主屏息凝神,等待著荊青冥的決斷。這無疑是《無間律》頒布後,來自外部世界的第一次公然、激烈的挑戰,其態度之決絕,手段之殘忍,言辭之惡毒,堪稱典範。如何處理,將直接決定“修羅律令”在未來諸天萬界心中的分量和威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