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巨大的圓形鐵模,被緩緩地移入一個事先挖好的,鋪滿了厚厚沙土的深坑裡。
這是退火坑。
目的是讓這塊巨大的玻璃胚,在絕對隔絕的環境裡,用儘可能慢的速度,自然冷卻。
這個過程,可能會持續十天,甚至半個月。
“從現在開始,這裡列為一級禁區!”錢教授用嘶啞的聲音下達了命令,“二十四小時派人看守!除了送飯的,任何人不準靠近!”
所有人都知道,這塊玻璃的價值。
也都知道,這半個月,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工地上熱火朝天的氣氛,都因此而變得有些壓抑。
工人們走路都踮著腳,說話也壓低了聲音,生怕一點點的震動,都會影響到那個正在沉睡的大家夥。
林墨倒是沒那麼緊張。
他依舊每天陪著蘇清清,在懸崖平台上散步,給她講著未來家裡的樣子。
或者去藥鋪的後院,擺弄他那些寶貝藥材。
時間,一天天過去。
第五天。
清晨。
看守退火坑的兩個工人,正圍著一堆篝火打著瞌睡。
“哢……嚓……”
一個極其輕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聲音,從深坑裡傳了出來。
兩個工人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
他們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恐。
“你……你聽到了嗎?”
“聽……聽到了……”
兩人壯著膽子,趴到坑邊,借著火光向裡望去。
隻見那厚厚的沙土上,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裂紋。
緊接著,那聲音變得密集起來。
“哢嚓……哢嚓嚓……”
就像是冰封的湖麵,在春天裡,開始崩裂。
那道細小的裂紋,迅速蔓延,分叉,在巨大的玻璃胚表麵,織成了一張密密麻麻的,死亡的蛛網。
“完了……”
一個工人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另一個,則連滾帶爬地,朝著工棚的方向衝了過去。
“裂了!玻璃裂了——!”
這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黎明前的寧靜。
整個工地,瞬間就被驚醒了。
錢教授第一個從行軍床上跳了起來,他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衝了出去。
高建國和他手下的工程師們,也一個個麵色慘白地跟在後麵。
當他們跑到退火坑邊,看到那已經徹底碎成一地渣子的玻璃時,所有人都呆住了。
那不是玻璃。
那是他們這半個月的心血。
是他們對未來的所有期望。
現在,碎了。
碎得徹徹底底。
“怎……怎麼會這樣……”
一個年輕的工程師,看著那堆閃著微光的玻璃渣,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了下來。
“我們明明……每一步都按照圖紙來的啊……”
“為什麼……為什麼還會失敗……”
失敗。
這個詞,像一塊巨石,壓在了所有技術人員的心頭。
他們跟著林先生,一路創造了太多的奇跡。
炸山,造電梯,造發電機……
他們已經習慣了成功,習慣了那種無所不能的感覺。
可現在,現實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錢教授呆呆地站在坑邊,渾身都在發抖。
他沒有哭,也沒有喊。
他隻是看著那堆廢墟,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高建國蹲下身,從坑裡撿起一塊玻璃碎片。
那碎片邊緣鋒利,在晨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