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荔向來覺得自己並非忘恩負義之人,那些曾關心愛護過他的人,他皆銘記於心,這份感恩之情,宛如一粒種子,在他心底生根發芽,隨著時光的流逝愈發根深蒂固。
一日,子荔來到製衣作坊看望秋月,那陳舊的大門、斑駁的牆壁,以及從裡麵傳出的嘈雜紡線聲,他的心瞬間被揪緊。
“阿母,阿母,子荔看你來了。”子荔一路小跑地衝進製衣作坊,作坊裡彌漫著濃濃的布帛氣味,昏暗的光線中,女奴們正埋頭勞作。
秋月從紡車旁緩緩抬起頭來,用粗糙得像鬆樹皮一樣的手捶了下僵硬酸痛的腰椎,看到子荔到來,勉強擠出一抹久違的笑容。
“子荔來了,阿母好高興,看,個子又長高了。”秋月的聲音沙啞的說。
“阿母,看我給你帶來好多好吃的。”子荔連忙從布袋中掏出一堆食物,嘴裡不停解釋著,“這是我專門央求阿惠大媽給你做的,這是桂花糕,這是鹵彘肉,這是小籠包,這是醃兔肉,你趕快嘗嘗。”
子荔一麵說著,一麵掰著桂花糕喂到秋月嘴裡。
秋月微微張開嘴,緩慢的咀嚼著桂花糕,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滿足。
“好吃,子荔真是一個好孩子,知道心疼阿母。”她輕聲說道。
其他女奴聽到這話,都紛紛抬起頭望向秋月,羨慕她有一個知冷知熱、有情有義的好孩子。
誰知秋月剛說了一句,就禁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咳”。
子荔急忙用手給她捶背,眼中滿是焦急與心疼。
秋月用手掩住嘴唇,等咳嗽過後,她緩緩打開手心,隻見掌心居然是一攤鮮紅的血跡。
子荔的眼睛瞬間瞪大,“阿母,你病了嗎?子荔請醫者給你看病。”他急切地說道。
秋月慘然一笑:“沒什麼,老毛病了,子荔再不要為阿母費心。”
子荔太了解奶母的情況了,在這製衣作坊裡,每天天不亮就被秦軍的皮鞭抽打著,沒日沒夜地勞作,累出了一身病。
子荔心裡難過極了,眼淚止不住撲簌簌掉落下來。
“子荔,彆哭,你是一個男子漢,不能為一點小事就掉眼淚,阿母還好,還能照顧自己,你就放心乾你的事情去吧。”秋月伸出手,輕輕擦去子荔臉上的淚水,溫柔地說道。
子荔告彆奶母後,心中越發不是滋味,他覺得自己必須要為奶母做點什麼,讓她少受些罪,於是他找到了茂才。
“老爹,你知道我的阿母嗎?她現在還在紡線作坊受罪,現在已經病了,你能不能讓她少受些罪?”子荔滿臉焦急地說道。
茂才無奈地歎了口氣,說:“唉,這樣的受苦人何止你的阿母一人,天下到處都是,我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過了今天沒有明天。”
子荔並沒有放棄,他接著說:“那能不能懇求老爺開恩,將阿母叫到姬府,乾些洗刷縫補的事情。”
“這個可以考慮,隻是需要你自己跟老爺說去。”茂才說道。
“那我這就去找老爺。”子荔說完便匆匆離開了。
茂才看著子荔離去的背影,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子荔懷著一絲希望,來到郎中令老爺的門前,他在府門前徘徊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見到老爺後,子荔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地講述了阿母秋月的遭遇和病情,懇請老爺開恩,讓阿母到府裡乾些輕鬆的活。
郎中令姬武坐在椅子上,聽著子荔的訴說,過了好一會兒,緩緩開口:“念你一片孝心,此事我可以答應。但你要記住,不要以為進了我這府邸,就可以為所欲為。”
子荔聽了,連忙磕頭謝恩:“謝謝老爺,子荔一定會好好報答老爺的大恩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