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無涯走下演武場的石階時,日頭已偏西。他沒回宮外客棧,而是繞道去了戶部後巷。那條窄路平日少有人走,牆根堆著幾筐廢棄賬冊,紙頁被風吹得嘩啦作響。他站在陰影裡,盯著戶部檔案房的小門看了一會兒,轉身離去。
回到驛館,天剛擦黑。這地方原是前朝留下的舊站,門窗歪斜,屋頂漏風,但他圖個清淨。他從懷裡取出玄鐵護腕,放在桌上,借著油燈細看那道刻痕。線條不深,走勢曲折,像某種標記。他記得老吳頭說過,流民營裡有種暗記,專用來傳信防奸細,而這紋路,分明與其中一種“高位藏賊”吻合。
他閉眼回想今日比武後嚴嵩那句話:“你以為贏了一場,就能活著走出宮城?”語氣輕,卻帶著殺意。如今想來,那不是威脅,是警告——對方早已布好局,隻等他踏入。
他不再猶豫,盤膝坐下,調動體內錯勁,反向運行《滄浪訣》殘篇。係統無聲響應,真氣如逆流之水,在經脈中艱難穿行。片刻後,呼吸變得極細極緩,心跳也幾乎不可察。這是他昨夜悟出的“匿脈吐納”,雖讓四肢發麻,卻能避開守夜人的耳目。
子時三刻,更鼓響過兩輪。他披上黑袍,腰間彆著黃銅腰牌,悄然出了門。
戶部後院靜得出奇。兩名帶刀吏員在廊下打盹,火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陳無涯貼著牆根移動,腳步錯開巡邏間隙,用倒轉乾坤步繞到檔案房側窗。窗閂鏽死,他取出腰牌,插進縫隙輕輕一撬,機關“哢”地鬆動。
櫃中文書分門彆類,唯有三本標著“北境冬備”的冊子用紅繩捆紮,封皮寫著“丞相親閱,禁抄錄”。他抽出一本翻開,紙頁泛黃,字跡工整,記錄著糧草、皮甲、火油的調撥去向。表麵看並無異常,可細看卻發現幾處破綻:雁門關上報缺甲兩千副,此處卻隻調三百;幽州戰事未起,火油竟提前七日運達。
他指尖停在一行小字上:“箭簇三千支,交紫雲商行,抵春狩演練。”
春狩?他皺眉。每年春獵由兵部統籌,從未聽說有商隊參與軍械調度。再翻一頁,每筆異常交易後都有一點墨漬,位置不一,看似隨意,卻隱隱成形。他取出隨身攜帶的星圖對照,猛然醒悟——那是北鬥七星的方位!
他迅速取出隨身小刀,刮下幾頁關鍵內容,按星位換算偏移數字,重新排列賬目。真相浮現:所謂“紫雲商行”,實為戶部空設賬戶,收款方印章暗藏異族狼頭圖騰;而“春狩演練”,竟是將官造箭簇偷運出境,換取漠南戰馬的代號。
第三批箭簇交付時間,正是邊關告急前十日。
他手心發冷。這不是貪腐,是通敵。軍需物資源源不斷送往北漠,換來的戰馬則以“貢品”名義入京,供權貴騎乘。而主導這一切的,隻能是能調用邊關密檔、掌控戶部收支之人——嚴嵩。
他快速謄抄關鍵頁,將原件塞回櫃中,用腰牌複位機關。臨走前,又在窗縫留下一絲布條,以防有人事後察覺變動。
回到驛館,他吹滅油燈,坐在黑暗中。窗外風聲漸緊,遠處傳來巡夜梆子聲。他握緊護腕,那道刻痕硌著掌心。老吳頭的暗記、賬本上的星點、嚴嵩的威脅,全都指向同一個答案:朝廷內部早被蛀空,而那隻蛀蟲,就坐在文官之首。
他必須麵聖。
可剛起身,眼角餘光掃過窗紙——一道人影掠過外牆,衣角翻起,露出半截紫色鑲邊的腰帶。
是丞相府近衛。
他立刻熄燈,退至屋角。那人並未靠近,隻是在院外短暫停留,隨即消失在夜色中。顯然,自己已被盯上。
他靠牆坐著,手指緩緩摩挲護腕上的刻痕。現在衝去皇宮,極可能半路遭劫;若拖延,證據一旦被毀,再難翻身。嚴嵩能在朝堂公然彈劾他,說明黨羽遍布六部,單靠一份賬本,未必能動其根本。
得有幫手。
他想起白芷。她曾在青鋒派負責整理宗門密檔,精通文牘隱語,若能助他梳理證據鏈,或可補全缺口。而且她行事縝密,不會貿然聲張。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空白信箋,正要提筆,忽聽門外沙沙作響。
低頭一看,門縫底下緩緩推進一張薄紙。他屏息撿起,展開——上麵無字,隻畫著一隻展翅飛鳥,翅尖劃破雲層。
這是綠林盟的緊急聯絡暗號:有人監視,勿出聲。
他立刻將信箋投入燈焰,火光一閃即滅。
屋內重歸黑暗。他靜坐不動,手仍按在護腕上。窗外風勢更急,吹得破窗吱呀晃動。他忽然想起螞蟻拖葉那一幕——那小小生靈不鬆口,硬是把枯葉拽進石縫。
他也一樣。
不能退。
他緩緩起身,從牆洞取出藏好的謄抄頁,疊成方塊塞進靴筒。然後解下藍布帶,將護腕牢牢綁在左臂內側,確保隨時可取。
下一步,必須見到白芷。
喜歡學渣通神之路請大家收藏:()學渣通神之路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