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密門第二次滑開時，暖光裡摻進了金屬的冷意。原本散落的真皮沙發被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長約五米的全息談判桌，桌麵流淌著淡藍色的星圖數據流，恰好將雙方分隔在“鐵幕”空間站與暗星雲的虛擬疆域裡。卡邁克爾已端坐主位，深紫色絲絨西裝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指尖夾著的銀質鋼筆正輕叩桌麵，留下規律的噠噠聲，像是在為這場談判敲定基調。
“雷諾男爵，請坐。”他抬手示意對麵的空位，鏡片後的目光掃過雷諾掌心的糖果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看來您很喜歡這款薄荷糖，我書房恰好有一整盒，稍後讓侍從送您。”
雷諾沒有落座，反而將手中的數據板拍在談判桌上。凱早已將核心數據加密壓縮，此刻屏幕上隻顯示著一枚旋轉的艾塔尼紋飾，與星璃存儲器上的圖案如出一轍：“參讚先生，我們直接談條件吧。數據核心的移交，需要帝國提供三重保障——足額的躍遷燃料、靈能屏蔽裝置的核心圖紙，以及星璃小姐的帝國公民身份認證。”
卡邁克爾的鋼筆驟然停在半空，他緩緩摘下眼鏡，用絲絨手帕擦拭鏡片，動作優雅得如同在進行某種儀式：“雷諾男爵，看來我們對‘合作’的理解存在偏差。”他重新戴上眼鏡，目光驟然銳利，“您似乎忘了，現在是你們在請求帝國的庇護。聯邦的通緝令還懸在你們頭頂，暗星雲的海盜正覬覦你們的艦船，而帝國能提供的，是讓你們免於顛沛的安身之所。”
他抬手在談判桌上輕點，星圖瞬間切換為帝國的爵位等級圖譜，金色的“男爵”徽章在雷諾麵前放大：“按照帝國律法，非貴族出身者需為帝國立下赫赫戰功方可受封。您僅憑一艘改裝廢料船，就能獲得男爵頭銜，這已是元老院破格的恩賜。”鋼筆尖指向屏幕角落的紋飾，“至於這枚殘缺的數據核心——卡倫博士的初步檢測顯示，其中73的內容是艾塔尼文明的日常記錄，真正有價值的科技信息不足5。”
喬治的機械臂猛地砸在桌沿，合金碰撞聲震得數據流泛起漣漪：“放屁！那是我們用命換來的——”
“漢森先生，請保持冷靜。”卡邁克爾的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壓迫感，“帝國尊重勇敢者，但勇敢不能等同於價值。暗星雲裡每天都有拾荒者為了一塊礦石送命，難道他們的犧牲都該換來爵位嗎？”他的鋼筆轉向星璃，“更何況，星璃小姐的靈能波動雖然特殊，但帝國的靈能研究室早已掌握更穩定的激發技術，您的芯片不過是件過時的古董。”
星璃的指尖在袖中攥緊，耳後的芯片傳來微弱的震顫。凱的電子音及時在神經芯片中響起：“檢測到卡邁克爾心率上升0.8秒，他在刻意回避核心中的雙恒星發動機數據。準備調出‘老兵’號黑盒記錄。”
雷諾按住喬治的機械臂，向前一步逼近談判桌，掌心的糖果罐被攥得冰涼：“參讚先生說核心價值不足5，那請問帝國數據庫中，有哪份文件記載過雙恒星發動機的完整參數？”他抬手在數據板上滑動，艾塔尼紋飾突然展開，化作複雜的能量流圖譜，“這不是殘缺數據，是卡普蘭恒星發動機的前置理論模型，比帝國現有技術節省47的燃料消耗，正是解決邊境巡邏艦隊續航問題的關鍵。”
卡邁克爾的鋼筆在桌麵頓了一下，鏡片後的瞳孔微微收縮。凱的數據流已在雷諾視網膜上鋪開：“卡邁克爾曾祖父的筆記中明確記載，‘火種計劃’失敗的核心原因就是缺乏雙恒星驅動技術。”
“有趣的猜測。”卡邁克爾很快恢複鎮定，調出帝國科技部的公開報告，“但這隻是理論推導，沒有實體設備驗證的科技，與廢紙無異。”他加重語氣，“而帝國能提供的，是將理論轉化為現實的所有資源——實驗室、工程師、原材料，這難道不是對你們最大的扶持？”
“扶持？”雷諾的聲音陡然拔高，指尖重重戳在星圖上的暗星雲區域，“三年前，我們為了獲取這份數據，在‘幽靈回廊’遭遇聯邦伏擊。‘老兵’號的艦長為了掩護我們撤離，駕駛破損的艦船撞向聯邦巡洋艦，整船十七名船員無一生還！”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參讚先生見過艦船殉爆時的火光嗎？比暗星雲的新星爆發還要刺眼，那是十七條人命換回來的‘廢紙’！”
喬治的機械關節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他猛地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疤痕：“這是‘老兵’號爆炸時留下的！當時我被困在引擎室，是老艦長把我推出來的，他自己卻被壓在反應堆下麵！”他抓起數據板砸向桌麵，“你們的爵位能換回老艦長的命嗎？能修好‘老兵’號的殘骸嗎？”
莉娜的指尖早已泛白，她調出一段模糊的全息影像——畫麵裡的“老兵”號滿是彈孔，艦橋玻璃破碎，艦長正嘶吼著下達撞船指令，背景是漫天飛濺的金屬碎片。“這是‘老兵’號的最後傳輸記錄。”她的聲音沙啞，“那十七人裡有聯邦退伍兵、流亡的科學家，還有剛成年的孩子，他們隻是想在暗星雲活下去，卻成了你們口中‘不值一提的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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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邁克爾的笑容終於淡去，他靠在椅背上，指尖摩挲著鋼筆的鍍金筆帽。會客室裡陷入死寂，隻有全息數據流的嗡鳴在空氣中回蕩。片刻後，他重新直起身，調出一份加密文件：“我承認‘老兵’號的犧牲值得尊重，但帝國的規則不會因個人情感改變。”他的目光掃過眾人，“男爵頭銜、燃料補給、聯邦通緝豁免，這是元老院給出的最高權限。至於技術共享，你們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我們不是在討價還價，是在清算價值。”雷諾的聲音重新變得冷靜，卻帶著不容動搖的堅定，“除了雙恒星發動機技術，核心裡還記載著艾塔尼文明的靈能導航係統，能將躍遷誤差縮小到0.3光年，這意味著帝國艦隊能直接穿越‘黑寡婦’脈衝星帶，徹底解決邊境海盜的藏匿問題——這是戰略價值。”
他頓了頓，調出另一段數據：“更重要的是，這些記錄能補全‘火種計劃’的曆史斷層。您曾祖父的筆記裡寫著，當年艾塔尼遺跡被毀並非軍方失誤，而是元老院為了獨占技術故意引爆了能量核心。”星璃耳後的芯片突然亮起藍光，與談判桌上的紋飾產生共振，“星璃小姐的基因序列與艾塔尼遺跡中的壁畫完全吻合，她能激活核心的完整數據，這是你們真正想要的，不是嗎？”
卡邁克爾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按住桌下的按鈕，會客室的燈光瞬間轉為紅色。“看來你們做了不少功課。”他的語氣冰冷，“但威脅帝國沒有好下場。星璃小姐的靈能波動確實特殊，但帝國的實驗室裡有的是方法逼她激活數據，至於你們——”
“至於我們，能讓這份核心永遠消失。”雷諾打斷他，抬手按住星璃的肩膀，“凱，啟動核心自毀程序倒計時。”
星璃腕帶中的投影突然展開，紅色的倒計時數字在談判桌上跳動：60、59、58……凱的電子音帶著機械的冰冷：“核心已接入‘奇美拉號’的反物質引擎，倒計時結束後將徹底湮滅，所有數據無法恢複。”
卡邁克爾的呼吸明顯急促起來，他死死盯著跳動的數字，指尖在數據板上快速滑動。凱的警告音再次響起：“檢測到卡邁克爾正在聯係元老院，請求授權武力奪取。”
“您可以試試。”雷諾的拇指輕輕敲擊糖果罐，“‘奇美拉號’已進入戰鬥狀態，距離‘鐵幕’空間站隻有0.7光年。隻要我按下這個按鈕，核心會在武力介入前爆炸，而你們的‘sovereign級’戰列艦還在船廠維修——這是戰略主動權。”
倒計時跳到30秒時，卡邁克爾終於按下了暫停鍵。紅色燈光褪去，他靠在椅背上，露出一絲疲憊卻依舊銳利的笑容：“看來我低估了你們的決心。”他收起鋼筆，“元老院的授權需要時間，我們可以先談談細節。比如，靈能導航係統的具體測試方案，以及‘老兵’號犧牲者的家屬優撫。”
雷諾抬手示意凱暫停倒計時，掌心的糖果罐終於鬆開，留下深深的指痕。“優撫不是恩賜，是賠償。”他的目光依舊堅定，“而且我們要的不是空頭支票，是‘奇美拉號’的全額改裝資源，以及星璃小姐的安全保障協議——由元老院直接簽署。”
卡邁克爾沒有立刻回答，他看向窗外的能量護盾，那裡正折射著暗星雲的微光。“你們的要求需要元老院審議，但我可以先答應提供部分燃料和維修部件。”他的指尖在談判桌上輕輕敲擊，“明天此時，我會給出最終答複。在此期間，希望星璃小姐能配合卡倫博士進行一次基礎靈能檢測。”
“檢測可以，但必須有我在場。”雷諾立刻回應。
“當然。”卡邁克爾站起身，重新露出優雅的笑容，“看來我們的首次談判還算愉快。晚餐已備好，各位不妨留下品嘗帝國主廚的手藝。”
雷諾沒有接受邀請，他帶著眾人轉身走向氣密門。當門緩緩關閉時，他聽見卡邁克爾在身後對侍從說：“通知薇拉，密切監控‘奇美拉號’的動向，再調一份‘火種計劃’的完整檔案——重點查艾塔尼基因的激活條件。”
走廊的紅光依舊刺眼，喬治狠狠啐了一口：“這老狐狸肯定沒安好心。”
“但我們守住了底線。”雷諾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他承認了核心的價值，也鬆口談賠償，這就是第一步勝利。”他看向星璃，“明天的檢測會很危險，但隻要我們在一起，就不會讓他們得逞。”
星璃點點頭，摸出衣領裡的存儲器，紋飾在紅光下泛著微弱的光芒。凱的電子音在神經芯片中響起：“已截獲卡邁克爾的通訊記錄，元老院傾向於同意資源補給，但要求必須拿到靈能激活的關鍵數據。他們還提到了‘食星者文明’的傳說，似乎與艾塔尼的遷徙有關。”
莉娜握緊了腰間的槍：“不管他們想要什麼，我們都不能讓‘老兵’號的犧牲白費。”
四人的影子在走廊裡被拉得很長，遠處傳來艦船起降的轟鳴聲。雷諾握緊了掌心的糖果罐，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保持清醒。他知道，今天的交鋒隻是開始，真正的博弈還在後麵，而他們手中的核心與彼此的信任，將是對抗帝國強權的唯一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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