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室的暖光被冷白色的實驗射燈取代時，雷諾指尖的薄荷糖已在掌心化得發黏。原本的全息談判桌被臨時改造的實驗台取代，台麵嵌著十餘個傳感器接口，中央懸浮著半透明的能量約束場。卡邁克爾依舊端坐主位，隻是深紫色西裝外罩了件銀灰色防塵袍，鋼筆換成了嵌有數據接口的觸控筆，鏡片後的目光在星璃腕帶掃過時，比昨日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審視。
“雷諾男爵，元老院授權我核實核心的技術價值。”他抬手示意身後的團隊，五位身著白大褂的技術人員立刻上前調試設備，為首的正是卡倫博士——他脖頸處的神經接口閃爍著綠光，手中的便攜式分析儀屏幕上滾動著複雜的參數，“但請放心，隻是基礎特性演示，不會涉及核心數據提取。”
星璃下意識後退半步，被雷諾輕輕按住肩膀。昨晚他們在“奇美拉號”的休眠艙裡推演了三次，凱將演示內容壓縮在“量子糾纏納米簇”的合成階段，刻意隱去了能量驅動與量產工藝：“隻展示材料合成與基礎性能，一旦檢測到數據竊取，立刻終止。”雷諾的聲音壓得很低，掌心的糖果罐抵著她的小臂，“記住，我們要的是籌碼，不是技術交底。”
卡倫博士將一枚巴掌大的合金基座推到星璃麵前，基座上的凹槽恰好與她腕帶的紋飾吻合：“請激活核心諧振，我的儀器會同步記錄能量波動。”他的語氣帶著難以抑製的興奮，分析儀的探針已對準基座，“若真如您所說能合成新型材料，這將是帝國材料學的突破。”
星璃深吸一口氣，將腕帶嵌入凹槽。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時，耳後的芯片突然發燙，凱的電子音在神經芯片中急促響起：“檢測到三台帝國設備處於數據接收狀態，已啟動信號乾擾。”她閉上眼，集中精神觸碰腕帶中的核心碎片——淡藍色的光暈從凹槽中溢出，如同液態星光般在約束場中流轉，原本雜亂的能量流漸漸凝聚成米粒大小的銀灰色顆粒。
“隻是普通的納米聚合體？”一位戴金絲眼鏡的顧問嗤笑出聲，他胸前的銘牌刻著“帝國材料研究院”字樣，“這種技術我們十年前就已掌握，不過是粒度更均勻些。”
話音未落，星璃指尖輕彈，約束場中的銀灰色顆粒突然炸開，化作細密的粉末懸浮在空中。她默念核心中記載的頻率參數，粉末竟如受無形之手操控般，逐漸編織成一張半透明的薄膜。“這不是普通聚合體。”她的聲音帶著靈能共振的微顫，“這是量子糾纏納米簇，每個顆粒都通過量子態關聯，具備自修複與能量傳導雙重特性。”
卡倫博士的分析儀突然發出尖銳的警報聲，屏幕上的應力測試曲線陡然飆升：“抗衝擊強度達到帝國軍用合金的17倍！密度卻隻有鋁的三分之一！”他猛地湊近約束場，神經接口的綠光幾乎要貼到薄膜上，“這不可能——現有技術合成的納米材料根本無法保持量子糾纏態超過0.3秒！”
星璃抬手在約束場邊緣輕劃，一道紅色激光突然從實驗台側麵射出，精準擊中薄膜中央。刺眼的光斑閃爍過後，薄膜上的灼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原本彌散的粉末自動歸位，連激光灼燒的能量都被薄膜吸收，轉化為淡藍色的光暈。“它能吸收92的定向能武器攻擊。”她刻意頓了頓，餘光瞥見卡邁克爾的指尖猛地攥緊了觸控筆，“包括你們的中子光束炮——去年‘sovereign級’戰列艦試射時，這種武器的能量轉化率隻有67。”
那位材料研究院的顧問突然打翻了手邊的水杯，水漬在分析儀上暈開一片，他卻渾然不覺：“定向能吸收……這意味著我們的護盾技術能提升兩個量級！”他轉向卡邁克爾，聲音因激動而變調，“參讚先生，必須拿到完整的合成工藝！邊境艦隊的護盾經常被海盜的粒子炮擊穿，有了這種材料——”
“安靜，霍恩博士。”卡邁克爾的聲音依舊平穩，但雷諾敏銳地捕捉到他喉結的滾動。這位參讚正微微前傾身體，鏡片後的目光不再掩飾灼熱，如同獵人發現了獵物的要害。當星璃操控薄膜化作鋒利的刃狀時，他的瞳孔驟然收縮，觸控筆在數據板上劃出一道深深的刻痕——那刀刃的形態，竟與“火種計劃”檔案中記載的艾塔尼武器極為相似。
“還能應用於艦船裝甲。”星璃按照預定方案繼續演示，刃狀薄膜輕輕劃過實驗台的合金鋼柱，如同切割黃油般留下平滑的切口，“而且合成原料隨處可見，暗星雲的隕石塵埃就能提煉出基礎粒子。”她刻意停在最關鍵的步驟，能量光暈漸漸收斂，“至於如何維持量子糾纏態的穩定……這需要元老院的安全保障協議作為交換。”
霍恩博士突然撲到實驗台前，被卡倫博士死死拉住：“讓我取個樣本！隻需要一毫克！”他的白大褂被扯得歪斜，金絲眼鏡滑到鼻尖，“我能逆向推導出合成公式，三個月！不，一個月就能量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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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幾位技術人員也按捺不住，紛紛圍攏過來，原本井然有序的實驗台瞬間變得混亂。有人急著調整分析儀參數，有人低聲爭論著量子糾纏的維持原理，還有人偷偷啟動了微型采樣器，卻被凱的電子乾擾波強製關機——那細微的電流聲隻有雷諾和星璃能通過神經芯片聽見。
“諸位稍安勿躁。”卡邁克爾終於站起身，他的防塵袍下擺掃過淩亂的電纜，卻依舊保持著優雅的姿態。但當他走到約束場前，目光落在那枚逐漸冷卻的合金基座上時，鏡片後的銳利幾乎要穿透玻璃，“星璃小姐的演示很精彩，確實超出了帝國現有技術水平。”他抬手示意技術人員後退，觸控筆輕輕點在數據板上，“元老院的保障協議需要技術驗證報告支撐，我提議——”
“不必去你們的實驗室。”雷諾突然開口，將星璃護到身後，掌心的糖果罐已被捏得變形，“演示到此為止，核心數據的每一項披露，都對應明確的交換條件。比如剛才展示的定向能吸收特性，換‘奇美拉號’的全額維修資源，很合理。”
卡邁克爾的笑容僵在臉上，他盯著雷諾看了三秒，突然輕笑出聲：“雷諾男爵還是這麼謹慎。”但他的指尖卻在背後悄悄按動了數據板的加密通訊鍵，凱立刻傳來警告：“他在聯係薇拉，要求調動靈能抑製部隊。”
“不是謹慎，是等價交換。”雷諾抬手調出“奇美拉號”的損傷報告，全息投影中，艦船的左翼裝甲布滿彈孔，引擎室的維修指示燈閃爍著紅色，“‘老兵’號的犧牲換來了核心，核心的技術換我們活下去的資源，這是最基本的邏輯。”他看向卡倫博士，“您應該清楚，剛才的演示隻展示了30的性能，真正的軍用級應用——比如抵禦暗能量風暴的船體塗層，還在後麵。”
卡倫博士的喉結劇烈滾動，神經接口的綠光忽明忽暗。他顯然被說動了，卻礙於卡邁克爾的目光不敢表態，隻能頻頻點頭：“確實……量子糾纏納米簇如果能應用在星艦外殼，‘黑寡婦’脈衝星帶的輻射問題就能徹底解決。”
霍恩博士也附和道：“還有維修成本！現在的艦船裝甲修複需要專門的鍛造廠，這種自修複材料能讓艦隊在邊境隨時補裝，作戰效率至少提升40！”
卡邁克爾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他清楚這些技術瘋子的話意味著什麼——元老院對邊境防禦的撥款爭議已持續半年，若能拿出這項技術，他不僅能打壓軍方的防禦預算話語權，還能借此掌控科技部的資源分配。但他更清楚，一旦答應雷諾的條件，就等於承認了對方的平等地位，這與帝國“恩賜庇護”的初衷背道而馳。
“我需要向元老院請示。”他最終還是鬆了口，卻在轉身的瞬間，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語，“但在此之前，得確認這小姑娘的靈能到底能激活多少秘密。”他的目光掃過星璃耳後的芯片，鏡片反射的冷光與實驗台的射燈重疊，像極了捕食者鎖定獵物時的眼神。
星璃下意識攥緊了腕帶，凱的電子音帶著警示：“檢測到靈能波動異常，卡邁克爾的袖扣是微型靈能探測器。”她抬頭看向雷諾，恰好對上他安撫的目光——那目光裡有對籌碼增加的欣慰，更有對潛在危險的警惕。
技術人員們還在圍著實驗台爭論不休，卡倫博士正試圖用分析儀殘留的能量數據進行反推，霍恩博士則在低聲咒罵被乾擾的采樣器。卡邁克爾已重新坐回主位，指尖在觸控筆上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噠噠聲——與昨日談判開始時的節奏一模一樣，卻少了幾分從容，多了幾分急不可耐。
雷諾拉著星璃慢慢後退，直到背靠冰冷的氣密門。他能感覺到身後門板的震動，那是帝國衛兵在走廊集結的聲音；也能看見卡邁克爾鏡片後閃爍的算計，那是政客在權衡利弊時的標準表情。剛才的演示確實為他們贏得了主動權，但這籌碼太過誘人，反而像塊燙手的山芋——既讓對方不得不重視，也讓對方更迫切地想要將其徹底掌控。
“凱，準備切斷所有信號連接。”雷諾的聲音壓得極低，“通知‘奇美拉號’進入一級戒備，一旦我們十分鐘內沒出去，立刻啟動躍遷程序。”
星璃點點頭，腕帶中的核心碎片傳來微弱的震顫，像是在呼應她緊繃的神經。她知道，剛才的演示隻是一場試探，真正的較量還在後麵——卡邁克爾絕不會輕易放棄完整的技術，而他們也絕不會讓“老兵”號用生命換來的籌碼，變成引火燒身的禍根。
氣密門旁的指示燈突然亮起綠色，卡邁克爾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刻意放緩的溫和：“元老院同意先撥付50的維修資源，作為技術驗證的誠意。不過，星璃小姐需要配合卡倫博士做一次靈能諧振測試——就在隔壁的實驗室，雷諾男爵可以全程陪同。”
雷諾的指尖冰涼，他看著卡邁克爾眼中那抹藏不住的貪婪，突然明白這場演示帶來的不僅是籌碼，還有更凶險的陷阱。但他沒有選擇，隻能握緊星璃的手，一步步走向那扇看似敞開的實驗室大門——門後等待他們的，或許是更高的談判地位，也可能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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