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貿易完成後的第七天,漢中城西軍營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嘩變。
起因是糧餉拖欠。艾能奇把有限的糧食優先供應給從四川帶來的老部下,漢中本地收編的降卒隻能拿到七成口糧。這天發糧時,幾個火頭軍克扣得更狠,直接減到了五成。一群餓得眼冒金星的士兵終於忍不住,砸了糧車,打了軍需官。
消息傳到府衙時,艾能奇正在聽周典彙報新一批“守城捐”的征收情況。王都司急匆匆衝進來,把事情一說,艾能奇臉色頓時鐵青。
“多少人?”
“約兩百,都是本地降卒。”王都司擦著汗,“已經彈壓下去了,抓了領頭的三個,當場斬了。但營裡怨氣還在……”
艾能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糧食不夠。和藏兵穀的貿易換來的那點藥材皮毛,遠水解不了近渴。城裡的糧商雖然“借”了些糧食,但都是些陳年舊米,數量也有限。
“傳令,從今日起,所有將士口糧一視同仁,都按七成發。”他沉聲道,“再有鬨事者,斬立決。另外,把昨天抓的那幾個散布謠言的奸細,拉到各營門口當眾處斬,就說他們是清虜細作,意圖擾亂軍心。”
“是!”王都司領命而去。
周典在一旁默默記錄,心裡卻明白:艾能奇這是在飲鴆止渴。斬本地降卒立威,隻會讓剩下的降卒更加離心;而當眾處斬所謂的“奸細”,實際上很多人心裡都清楚,那隻是幾個抱怨糧餉太少的普通士兵。
人心散了,隊伍就不好帶了。
等王都司離開,艾能奇疲憊地揉著眉心:“周先生,‘守城捐’收得怎麼樣了?”
“回將軍,已收上來三成。”周典翻開賬冊,“大多是中小戶,大戶還在觀望。另外,北城李員外家昨日來報,說家中小兒重病,願繳雙倍捐銀,但求將軍派個郎中……”
“準了。”艾能奇擺擺手,“讓軍中的郎中去看。還有,告訴那些大戶,三天之內不繳,就以‘通虜’論處,家產充公。”
“是。”周典猶豫了一下,“將軍,是不是……太急了?逼急了,他們真可能暗中勾結清虜。”
艾能奇冷笑:“他們敢?清虜來了,他們的家產一樣保不住。這些土財主,最是惜命又惜財,嚇唬嚇唬就老實了。”
話雖如此,但他心裡也沒底。
同一時間,藏兵穀正在舉行一場小規模的演習。
這次演習的假想敵不是清軍,而是“可能背盟的漢中守軍”。韓猛帶領獵兵隊和一支夜不收小隊,負責模擬偷襲;趙武率領正規步兵和炮兵,負責防守一處預設的隘口。
演練從清晨開始。韓猛的人分成三組,一組正麵佯攻吸引火力,兩組從側翼山林滲透。他們利用燧發手銃的射程優勢,在八十步外精準“擊殺”了防守方的哨兵和炮手。等趙武調兵增援時,獵兵隊已經後撤,換了個方向再次出現。
“停!”擔任裁判的胡瞎子揮動紅旗,“防守方損失哨兵四人、炮手兩人,隘口側翼被滲透。進攻方損失兩人。這一局,進攻方勝。”
趙武臉色不太好看,但沒說什麼。他走到韓猛麵前,盯著對方手裡那支奇形怪狀的火銃:“這東西,真能在八十步外打這麼準?”
“試試?”韓猛把槍遞過去。
趙武接過,裝填、瞄準百步外的草人靶,扣動扳機。砰的一聲,草人胸口多了個洞。
“後坐力小,準頭是好。”趙武承認,“就是裝填還是慢,比弓箭差遠了。”
“所以不能列陣對射,得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韓猛說,“專門對付軍官、旗手、炮手這些有價值目標。攪亂陣型,拖延時間。”
這時張遠聲和李岩走了過來。張遠聲看了看被“擊斃”的草人,點點頭:“獵兵隊的戰術可行,但需要更嚴格的選拔和訓練。趙武,你的防守也有問題——哨位布置太死,容易被摸掉。要增加暗哨和遊動哨。”
“是。”趙武抱拳。
“另外,”張遠聲轉向所有人,“記住,我們和漢中的協議很脆弱。艾能奇現在需要我們,所以客客氣氣。一旦清軍壓力減小,或者他覺得自己行了,隨時可能翻臉。所以任何時候,都要做好兩麵作戰的準備。”
眾人肅然。
演習結束後,張遠聲和李岩回到總務堂。胡瞎子跟進來彙報:“周典那邊傳來消息,漢中軍營嘩變,雖然壓下去了,但軍心不穩。艾能奇強征‘守城捐’,把本地大戶也得罪了。”
“意料之中。”李岩道,“他現在是拆東牆補西牆,牆還沒補好,東牆又漏了。”
“清軍那邊呢?”張遠聲問。
“薑家最新情報,阿濟格在西安大宴投降的明朝官員,看樣子是要穩住關中。但他的前鋒確實在向南移動,藍田的蒙古騎兵增加到一千五百人左右,還配備了十門火炮。”
“火炮……”張遠聲沉吟,“是用來攻城的。他們的目標很明確——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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