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邊!”有人指向槍聲方向。
火銃和弓箭朝那個方向還擊,但打中的隻有岩石和樹木。槍聲又從另一個方向響起,又倒下兩三人。
副參領氣得眼睛發紅,卻毫無辦法。霧太大了,根本找不到襲擊者。而且路被堵死,進退兩難。
“清理路麵!快!”他隻能下令。
士兵們手忙腳亂地去拖倒樹,挖陷坑。可每過一會兒,就有冷槍從霧裡射來,專打乾活的人。進度慢得像蝸牛爬。
韓猛趴在岩石後麵,透過霧氣的縫隙看著下麵的混亂。獵兵隊已經輪流開了三輪槍,每人消耗不到十發彈藥,但效果顯著——清軍完全被釘在這裡,寸步難行。
“教頭,他們開始搜山了。”一個隊員低聲報告。
果然,一小隊清軍離開大路,小心翼翼地向山坡上摸來。
“撤。”韓猛果斷下令,“按預定路線,往二號集結點轉移。”
獵兵隊悄無聲息地退走。等那隊清軍摸上來時,隻找到幾個空彈殼和淩亂的腳印,人早就沒影了。
副參領聽到彙報,一拳砸在樹上。從早上到現在,兩個時辰過去了,他們隻往前挪了不到三裡。照這個速度,彆說明天到漢中,後天都夠嗆。
“傳令,所有人上馬,不管路了,能走多快走多快!”他咬牙道,“遇到埋伏就衝過去,不能停!”
士兵們麵麵相覷——這路況,衝過去?那不是送死嗎?
但軍令如山。隊伍重新上馬,硬著頭皮往前衝。結果沒走出半裡,又有兩匹馬踩進陷坑,摔斷了腿。整個隊伍再次停滯。
霧,依然濃得化不開。
藏兵穀北口,第一批疏散的老弱婦孺到了。
沈溪帶著醫護班的學生已經在等候。臨時搭起的棚屋區排得整整齊齊,每間屋裡都鋪了乾草,生了火盆。大鍋裡熬著稠粥,米香混著柴火氣,在清冷的空氣中飄散。
“排隊,先登記,再領粥,最後分配住處。”沈溪的聲音溫和但清晰,“有病的、受傷的到這邊來,醫師先看。”
人們茫然地排隊,像一群受驚的綿羊。直到熱粥遞到手裡,溫熱的陶碗燙著手心,他們才仿佛回過神來——真的,有飯吃,有地方住。
一個老婦人端著粥碗,手抖得厲害,粥灑出來一些。她連忙低頭去舔碗邊,眼淚卻掉進碗裡。
“慢點吃,還有。”沈溪輕聲說。
老婦人抬頭看她,嘴唇哆嗦著,想說謝謝,卻發不出聲音,隻是不停地流淚。
旁邊棚屋裡,孩子們被安排在一起。有醫護班的學生拿來些簡陋的玩具——木雕的小馬、草編的蚱蜢。起初孩子們還怯生生的,後來漸漸有人伸手去摸,去拿,終於有個小女孩笑了。
那笑聲很輕,但在沉悶的棚屋區裡,像一道光。
張遠聲站在遠處山坡上看著這一切。李岩站在他身邊,低聲彙報:“第一批一百零九人,後續還有三批,總共約五百人。糧食儲備……夠撐一個月。”
“一個月後呢?”
“秋收剛過,各墾殖點的收成還不錯,加上我們自己的儲備,撐到明年春天沒問題。”李岩頓了頓,“但前提是,戰爭規模不再擴大。”
張遠聲沒說話。他看著棚屋區裡那些劫後餘生的人們,看著醫護班學生忙碌的身影,看著鍋灶上升起的炊煙。
這一切來之不易。
而北方的戰火,隨時可能把這一切燒成灰燼。
“清軍主力到哪兒了?”他問。
“剛過黑風峪,速度比預計慢半天。韓猛在野狐嶺拖住了那支騎兵,至少能拖到明天。”
“告訴韓猛,拖到明天中午就撤,不要硬拚。”張遠聲道,“另外,派人去漢中,告訴艾能奇——我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來,看他的了。”
“是。”
李岩轉身去傳令。張遠聲獨自站在山坡上,望著南方漢中城的方向。
那座城裡,有困獸猶鬥的艾能奇,有在刀尖上行走的周典,有無數不知明日生死的百姓。
而這片山穀裡,有他小心翼翼保護的火種。
兩處都在掙紮,都在求生。
最終誰能活下來?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自己會儘力讓這片山穀裡的火,燒得更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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