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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遠聲站在他旁邊,望著遠處升起的黑煙。雖然隔了幾十裡,但仿佛能聽見隱約的轟鳴,能聞到硝煙和血腥的味道。
“艾能奇能撐多久?”李岩問。
“看這炮火的密集程度,清軍帶的彈藥不會太多。”胡瞎子分析,“但他們有六門炮,轟塌城牆是遲早的事。關鍵是守軍的士氣——第一波進攻頂住了,就能多撐一天;頂不住,今天就可能破城。”
“我們要做點什麼嗎?”
張遠聲沉默片刻:“讓韓猛的獵兵隊靠近些,觀察戰況。但不要介入,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清軍破城,我們要救一些人出來。”張遠聲頓了頓,“周典、艾能奇,還有那些願意跟我們走的百姓。”
李岩點頭:“已經安排好了。南門那條暗道的位置,周典在真圖上標得很清楚。隻要城破,我們可以從那裡接應。”
“但前提是,城破時他們還活著,還能撤到南門。”
這話說得很現實。亂軍中,什麼事都可能發生。
這時,一個傳令兵跑上了望塔:“莊主,薑家信鴿。”
張遠聲接過小銅管,取出紙條。上麵隻有一行字:“阿濟格已離西安,親率三千騎南下,三日內可至漢中。”
他看完,把紙條遞給李岩和胡瞎子。
“阿濟格親自來了……”胡瞎子皺眉,“看來他對漢中誌在必得。”
“也可能是對前幾天的失利不滿。”李岩說,“巴特爾被獵兵隊襲擾,分兵又被艾能奇擊潰,阿濟格要親自來收拾局麵。”
張遠聲望著漢中方向,忽然問:“你們說,艾能奇知道自己守不住,為什麼不降?”
胡瞎子咧嘴:“那家夥是個倔驢,認死理。”
“不全是。”李岩搖頭,“他若降了,手下的弟兄怎麼辦?清軍對降卒向來苛刻,很可能被當成炮灰送去打張獻忠。與其那樣,不如戰死。”
“那城裡的百姓呢?他就不管了?”
“管不了。”張遠聲輕聲說,“亂世裡,能管好自己那一攤就不錯了。艾能奇不是聖人,他隻是個想在這亂世裡活出點人樣的武夫。”
了望塔上一陣沉默。遠處,漢中方向的煙柱越來越濃。
戰爭就是這樣,無論出於什麼理由,最後承受痛苦的,永遠是那些最無辜的人。
漢中城裡,周典正在做最後的準備。
他把重要的賬冊和文書打包,藏進府衙後院的一口枯井裡。又把自己這些年攢下的金銀細軟分裝成幾個小包,縫在內衣裡。
做完這些,他坐在賬房裡,看著窗外。街上已經沒什麼行人了,隻有巡邏的士兵匆匆走過。遠處北門方向,隱約還能聽見喊殺聲。
門忽然被推開,王都司渾身是血地衝進來。
“周先生!將軍讓你快走!”
周典站起來:“怎麼了?”
“北門快守不住了!清軍第二波進攻比第一波還猛,弟兄們死傷慘重。”王都司喘著粗氣,“將軍說,讓你從南門走,去北邊,找黑虎寨的人。”
“將軍呢?”
“將軍不走。”王都司眼神複雜,“他說,他是主將,要和城共存亡。”
周典沉默片刻,搖頭:“我也不走。”
“你……”
“我若走了,那些疏散的老弱婦孺怎麼辦?”周典平靜地說,“是我把他們送出去的,我得活著,親眼看到他們安頓好。而且……”
他頓了頓:“將軍需要有人知道他守到了最後。需要有人記住,這城,這漢中,曾經有人為它拚過命。”
王都司盯著他看了半晌,最後重重一抱拳:“保重!”
他轉身衝了出去。周典重新坐下,從懷裡掏出那支中空的毛筆。筆杆裡已經空了,最新的情報昨天就送出去了。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
等這座城的命運,等自己的生死。
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北門的喊殺聲似乎弱了些,不知道是守軍頂住了,還是……已經沒了。
周典閉上眼睛,輕輕哼起一首老家的童謠。那是他小時候,母親哄他睡覺時唱的。
很多年沒唱過了。
歌聲低啞,在空蕩蕩的賬房裡回蕩,像最後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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