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總,我不認為商業和社會價值是必然對立的。它們可以,也應該共生。關鍵是我們以什麼為圓心。”王龍飛指著窗外的夜色,“我們的圓心,是這片土地,是這裡的人。賺錢,是為了更好地反哺這裡;做好事,是為了讓這裡更有價值,從而吸引更多的人、更多的資源,形成正向循環。這很難,需要極高的平衡藝術和長期主義定力。但這正是‘本味’最獨特的價值,也是我認為它未來最具吸引力的故事。”
他頓了頓,看著沈清音:“我們需要的人,不是來幫我們更快地賺錢,然後套現走人。我們需要的人,是能理解並認同這個‘圓心’,然後用最專業的金融工具、戰略眼光、資源網絡,來加固這個圓心,擴大這個圓,讓商業的成功與社會價值的實現,彼此賦能,飛輪轉動。這比單純追求財務回報,更有挑戰,也更有意義,不是嗎?”
沈清音沒有立刻回答,她輕輕晃動著手中的茶杯,看著杯中舒展的茶葉。她見過太多高談闊論esg環境、社會和治理)的投資人,也見過太多將社會責任作為營銷噱頭的企業家。但像王龍飛這樣,將鄉土情懷、產業實踐、教育理想如此樸素而紮實地融為一體,並作為企業生存發展底層邏輯的,並不多見。他的話裡,有理想,但不空泛;有商業計算,但不冰冷。更重要的是,他身邊的妻子李靜,這位同樣出色的女性,在談到研發、談到教育時眼中閃爍的光芒,以及這個簡單卻充滿生活氣息的家,都讓她感受到一種罕見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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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總,李總,”沈清音放下茶杯,語氣依然理性,但多了幾分溫度,“您二位描繪的圖景,很動人,邏輯上也成立。但現實往往骨感。資本是逐利的,也是沒有耐心的。您如何說服潛在的投資者,為這個長期的、充滿不確定性的‘故事’買單?您又如何在引入資本後,保持團隊的獨立性和戰略定力?”
“所以我們不需要急於引入財務投資者。”王龍飛回答得很乾脆,“我們需要的是戰略合作夥伴,是認同我們理念、願意陪我們走一段長路、能帶來除資金外更多資源的同行者。比如,在品牌出海、渠道拓展、技術升級、管理提升方麵,能給我們賦能的夥伴。我們更傾向於用自身的現金流和項目收益滾動發展,或者尋找像趙鼎泰先生這樣有情懷的產業資本。控製權和發展方向,必須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這是底線。”
這場對話,持續到很晚。李靜也加入了討論,從產品研發和用戶體驗的角度,補充了“本味”的價值鏈。沈清音問得細,聽得認真。她沒有當場表態,但離開時,她對王龍飛和李靜說:“謝謝二位的款待和坦誠。龐莊比我想象的有意思,‘本味’的故事也比報告上的更豐滿。我需要時間消化。關於‘望丘’的資料,能再給我一些更具體的課程構想和運營模式思考嗎?”
“當然,隨後發給您。”王龍飛和李靜相視一笑,知道有戲。
第三位客人:蘇禾——在理想與現實間審視
蘇禾是周一上午來的,獨自一人,背著一個半舊的帆布包,像個普通的旅行者。他身材清瘦,麵容儒雅,眼神溫和卻極為銳利,仿佛能穿透一切浮華,直抵本質。
王龍飛沒有在院子裡接待他,而是帶著他,步行了二十多分鐘,來到了那片正在施工的“望丘書院”工地。沒有進工地,隻是站在旁邊的一個小土坡上。巨大的基坑已經開挖,塔吊林立,機器轟鳴,塵土飛揚,與遠處寧靜的村莊、翠綠的山巒形成強烈對比。
“蘇校長,這就是‘望丘’。”王龍飛指著那片忙碌的工地,聲音平靜,“現在,它還是一堆黃土和鋼筋。但在我心裡,它已經是一所能聽到讀書聲、看到孩子們奔跑、感受到思想碰撞的‘學村’。”
蘇禾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看了很久,看工地的布局,看遠處的山形水勢,看更遠處村莊的炊煙。然後,他轉過身,看著王龍飛:“王總,您為什麼想建這所學校?為了名聲?為了地?還是……真的為了教育?”
問題直接得近乎無情。王龍飛迎著蘇禾的目光,沒有絲毫閃躲:“蘇校長,名聲,我有一些了;地,我也不缺。建學校,不賺錢,甚至要持續投錢。如果為了這些,我有無數更容易、更光鮮的選擇。”他頓了頓,目光投向工地,“我建它,是因為我生在這裡,長在這裡。我走出去過,又回來了。我見過外麵的世界,也深知家鄉的匱乏。最讓我痛心的,不是貧窮,是希望的流逝。一代又一代的年輕人,用儘全力走出去,不再回來。這裡隻剩下老人和孩子。為什麼?因為這裡給不了他們想要的未來,給不了他們的孩子像樣的教育。”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沉重的情感:“我想試試,能不能在這裡,建起一所不一樣的學校。不讓孩子們為了求學而遠離父母,不讓老師們覺得在這裡是‘奉獻’而不是‘發展’。我想讓教育在這裡生根,讓知識在這裡發光,讓這片土地重新長出希望,留住人,也吸引人。這想法可能有點傻,有點不自量力。但……總得有人試試,對吧?”
蘇禾的眼神微微動了一下,但語氣依舊平靜:“理想很豐滿。但現實是,好的教育,需要好的老師,好的課程,好的生態,更需要純粹的環境和充分的自主權。我見過太多企業家辦學,一開始雄心萬丈,最後在升學壓力、家長訴求、成本控製麵前,妥協成第二個應試工廠,或者變成企業的附庸和招牌。您如何保證,‘望丘’不會重蹈覆轍?”
“我無法百分之百保證。”王龍飛坦誠得令人意外,“我隻能承諾幾件事。第一,章程保障。學校的理事會,教育專業人士必須占多數,辦學方向、校長任命、課程設置,由理事會依據章程決策,企業方不乾預。第二,資金保障。我們設立獨立的教育基金會,確保學校運營資金,不受企業經營狀況短期波動影響。第三,我個人的承諾。我王龍飛在此立誓,在我有生之年,絕不利用‘望丘’謀取任何商業利益,絕不對教育教學指手畫腳。學校的靈魂,交給像您這樣的教育家。我們,隻負責築巢,並提供陽光、雨露和擋風的牆。”
蘇禾沉默良久,又問:“師資呢?你憑什麼認為,優秀的教師會願意來這裡?情懷不能當飯吃,也不能當一輩子。”
“所以我們準備了‘棲雲苑’的教師特惠房,準備了有競爭力的薪酬和廣闊的發展平台。更重要的是,”王龍飛指向那片土地,“我們想創造的,是一個能讓老師真正施展才華、實現教育理想的地方。沒有無窮無儘的檢查評比,沒有唯分數論的緊箍咒,有的是充足的資源支持,專業的成長共同體,和一群相信教育可以不一樣的同行者。這,或許比房子和工資,對真正的教育者,更有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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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禾不再發問,他重新將目光投向那片喧囂的工地,仿佛透過塵土,看到了未來的樓宇、操場、圖書館,看到了穿梭其間的師生。許久,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王總,帶我去看看你們的沙棘園,還有村子吧。”
王龍飛心中一喜,知道這位挑剔的教育家,至少願意開始了解了。他陪著蘇禾,在沙棘園裡走了很久,聽技術員講解沙棘的習性和價值;在村子裡轉了轉,看了老房子,也看了新蓋的樓房;在“本味鄉居”坐了坐,和偶遇的村民聊了聊家常。蘇禾很少說話,隻是看,隻是聽。
中午,同樣是在王龍飛家簡單用餐。飯菜依舊樸素,但蘇禾吃得很香。飯後,他放下筷子,看著王龍飛,終於說了一句與教育似乎無關的話:“這裡的菜,有味道。”
王龍飛笑了:“自家種的,沒打藥,長得慢,味道就濃些。”
蘇禾點點頭,不再多言。臨走時,他從帆布包裡拿出一本厚厚的、邊角磨損的筆記本,遞給王龍飛:“這是我這些年在各地考察學校、思考教育的一些隨筆,雜亂無章,王總閒暇時可以翻翻。關於‘望丘’,我需要時間想一想。但至少,這裡和我見過的很多地方,不太一樣。”
王龍飛雙手接過筆記本,感覺重若千鈞:“蘇校長,謝謝您。無論您最終如何決定,都感謝您能來這一趟。”
送走三位客人,小院重歸寧靜。知行和伊然在午睡,李靜在收拾碗筷。王龍飛獨自坐在石榴樹下,回想著這三場風格迥異卻同樣深入的交談。
張弛的務實與審視,沈清音的理性與洞察,蘇禾的理想主義與苛刻追問……他們從不同角度,像三麵鏡子,照出了“本味”和“望丘”的優勢與短板,機遇與挑戰。他們沒有輕易被說服,但顯然,都被某種東西觸動了——也許是這片土地的質樸與生機,也許是這個家庭所呈現的真實與和諧,也許是王龍飛話語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清醒的認知。
家宴,沒有簽下任何協議,甚至沒有談到具體的職位和待遇。但它成功地完成了王龍飛預設的、也是最重要的使命:讓他們看見了真實,感受了溫度,觸碰了初心。在會議室裡無法傳遞的東西,在這個充滿煙火氣的小院裡,無聲地流淌著。
王龍飛知道,吸引“金鳳凰”絕非易事。他們各有各的考量,各有各的顧慮。但至少,他已經成功地將“龐莊”和“本味”這兩個名字,與一種獨特的可能性、一片值得耕耘的“田野”,深深地植入了他們的腦海。接下來,是更具體的考察、更細致的談判、更艱難的抉擇。但最重要的第一步——真誠的接觸與相互的看見——已經邁出。
他抬起頭,望著湛藍的天空。七月的陽光炙熱,卻也是萬物生長最旺盛的時節。他知道,無論這三隻“金鳳凰”最終是否會落下,他都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為更多可能的“鳳凰”,準備好了一片值得棲息的梧桐林。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繼續深耕這片土地,讓梧桐樹長得更高,更茂盛。風已起,隻待鳳來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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