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城的秋陽格外熾烈。
透過寧王府正殿的雕花窗欞,在金磚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殿內檀香嫋嫋。
金絲楠木的寶座上,寧王朱宸濠斜倚著,手裡把玩著一枚羊脂白玉扳指,嘴角掛著揮之不去的笑意。
殿下站著幾個心腹謀士。
為首的是王府長史劉養正,正躬身彙報著災情後的民心動向。
“王爺,此次南昌府賑災,您開王府糧倉放糧二十萬石,又自掏腰包修繕堤壩,百姓們都念著您的好啊!”
劉養正的聲音裡滿是諂媚。
“街頭巷尾都在說,‘寧王愛民如子,比京城來的官強百倍’,還有鄉紳牽頭,要給您立生祠呢!”
朱宸濠“嗬”了一聲,將扳指在指尖轉了個圈,眼神裡滿是得意。
“立生祠就不必了,太過張揚。”
“但民心這東西,本王還真沒放在眼裡——隻要本王願意,揮手之間就能讓南昌百姓歸心。”
他坐直身體,目光掃過謀士們,語氣裡帶著一絲野心。
“朱厚照那小子,年紀輕輕,懂什麼治國?”
“朝堂上有劉瑾、張永那幫太監攪局,地方上災情不斷,百姓怨聲載道,這大明的江山,遲早得換個人坐!”
謀士們連忙躬身附和。
“王爺說得是!您是太祖爺的七世孫,根正苗紅,又有賢名,當為天下之主!”
“現在民心在您這邊,隻要咱們暗中積蓄力量,待時機成熟,一聲令下,江西全境必群起響應!”
朱宸濠滿意地點點頭,剛要再說些什麼。
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王府護衛統領匆匆跑進來,躬身道。
“王爺,京城來了欽差,說是戶部右侍郎陸完大人,奉命來南昌府查堤壩潰決案,已經到王府門外了!”
“陸完?”
朱宸濠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起來。
陸完是他安插在朝廷的眼線,當年還是他托人打點,才讓陸完坐上了戶部右侍郎的位置,怎麼會突然來南昌查案?
他心裡一動,瞬間明白了什麼,對著護衛統領沉聲道。
“慌什麼?欽差來訪,當以大禮迎接!”
“傳本王的命令,打開中門,全府上下按親王規格迎接,不得有絲毫怠慢!”
護衛統領連忙應道。
“卑職遵令!”
轉身快步出去傳令。
劉養正湊近一步,壓低聲音道。
“王爺,陸大人突然來查案,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變故?”
朱宸濠冷笑一聲。
“他是本王的人,來南昌必然是有要事相告,查案不過是個幌子罷了。”
他整理了一下蟒袍的衣襟,語氣篤定。
“你們先退下,本王親自去迎接,看看他到底帶來了什麼消息。”
謀士們連忙躬身退下。
正殿裡隻剩下朱宸濠一人,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激動,邁開步子朝府門外走去。
寧王府的中門緩緩打開。
朱宸濠帶著王府長史、護衛統領等一眾屬官,站在門口迎接。
隻見遠處一行人馬緩緩走來。
為首的是一個穿著深藍色官服的中年官員,麵容精明,正是陸完。
他身後跟著十幾個隨從,其中幾個穿著飛魚服、腰佩繡春刀,一看就是錦衣衛的人,為首的是個麵色冷峻的百戶。
陸完走到王府門口,看到朱宸濠親自迎接,連忙加快腳步,躬身行禮。
“臣戶部右侍郎陸完,參見寧王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他的動作標準,語氣恭敬,卻帶著一絲公事公辦的疏離,完全是朝廷官員拜見藩王的禮儀。
朱宸濠連忙上前一步,親手扶起他,臉上露出熱情的笑容。
“陸大人遠道而來,辛苦了!快請進,本王已經備好了清茶,為大人接風洗塵!”
他的目光掃過陸完身後的錦衣衛百戶,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隨即又恢複了笑容。
“這位是錦衣衛的大人吧?一路辛苦,也請進!”
錦衣衛百戶上前一步,躬身道。
“錦衣衛百戶李忠,參見寧王殿下!奉李東陽大人之命,協助陸大人查案,同時負責護衛大人安全。”
“有勞李百戶了。”
朱宸濠笑著點頭,側身做出邀請的手勢。
“諸位請進!”
一行人走進寧王府,沿著青石板路往裡走,兩側的侍衛挺胸而立,神色肅穆。
王府裡雕梁畫棟,假山流水,亭台樓閣錯落有致,儘顯親王的奢華。
陸完一邊走,一邊假意讚歎。
“王爺的王府真是氣派!比京城的一些勳貴府邸還要精致。”
朱宸濠笑著擺手。
“不過是些身外之物罷了,哪比得上陸大人在京城身居要職,為陛下分憂。”
兩人一路寒暄,說的都是些官場上的客套話,沒有半句涉及私事,仿佛真的隻是初次見麵的朝廷官員和藩王。
李忠跟在後麵,眼神銳利地掃視著王府的布局,將一切都記在心裡,卻一言不發,十足的監視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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