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廳裡的算盤聲“劈啪”作響,像密集的鼓點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張謙的手指在算盤上翻飛,劉業則盯著賬本逐字核對,兩人時而低語交流,時而皺眉思索,額頭上都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陸完站在一旁,手心攥得全是冷汗,眼睛死死盯著算盤,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李忠背著手站在桌旁,眼神銳利如鷹,孫燧則臉色緊繃,雙手背在身後,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周圍的吏員和錦衣衛都屏息凝神,整個花廳裡,隻有算盤聲和紙張翻動的輕響。
半個時辰的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終於,張謙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將算盤一推,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劉業也合上賬本,對著李忠和孫燧躬身,語氣沉穩卻帶著一絲凝重:“回李百戶、孫大人,賬目我們已經核算清楚了。”
“從弘治十二年到弘治十五年,南昌府每年撥付的堤壩修繕銀,都有三萬到四萬兩的缺口,四年下來,總計十六萬兩白銀,沒有任何支出明細和對應憑證,去向不明!”
這話一出,花廳裡瞬間陷入死寂。
十六萬兩!
這可不是小數目,足夠支撐一支萬人軍隊半年的軍餉,也足夠修建一座規模宏大的王府彆院!
孫燧的身體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跌坐在椅子上。
他扶住身旁的桌角,聲音都帶著顫抖:“十……十六萬兩?怎麼會這麼多?”
他身為江西巡撫,掌管一省的錢糧民政,轄區內出現這麼大的賬目缺口,他難辭其咎!
要是被朝廷知道了,彆說烏紗帽不保,恐怕連性命都要搭進去!
周圍的吏員更是嚇得麵如土色,紛紛低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生怕被牽連。
陸完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差點喘不過氣來。
十六萬兩!果然是寧王挪用的!
這下完了,賬目被查得水落石出,寧王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隻剩下“完了”兩個字,雙腿都開始發軟,後背的官服早已被冷汗浸透。
就在孫燧絕望之際,張謙又補充了一句,語氣依舊平穩:“孫大人不必過於驚慌。”
“我們核查了任職記錄,這筆賬目缺口是從弘治十二年開始出現的,而孫大人是弘治十七年才調任江西巡撫的,之前一直任職於應天府。”
“也就是說,這筆十六萬兩的銀子,是在您到任之前就已經失蹤的,和您沒有直接關係。”
孫燧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瞬間被冷汗打濕,臉上卻露出了劫後餘生的慶幸。
不是他任上出的事!
雖然失察之罪肯定免不了,但至少不用擔貪墨的罪名,不用落得個抄家問斬的下場!
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對著張謙拱拱手:“多謝張先生解惑,不然下官真的要以為天塌下來了。”
張謙連忙回禮:“孫大人客氣了,隻是按賬說事罷了。”
李忠的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陸完,他看著陸完煞白的臉色和慌亂的眼神,心裡的懷疑更甚。
從發現賬目疑點到現在,陸完的反應太反常了,與其說是查賬的官員,不如說是做賊心虛的同謀!
他往前一步,目光緊緊鎖住陸完,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質問:“陸大人,這十六萬兩銀子去向不明,事關重大。”
“剛才你拿著賬本半天不語,神色慌張,難道……你對此事有什麼牽涉?”
陸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臉色漲得通紅,聲音都拔高了八度:“李百戶這話從何說起?!”
“本官是戶部右侍郎,奉命查案,一心為公,怎麼可能和這筆糊塗賬有牽涉?”
“剛才不過是驚訝於賬目缺口之大,一時沒反應過來罷了!”
他生怕李忠再追問下去,連忙躬身表態,語氣帶著一絲急切:“李百戶放心,本官對朝廷忠心耿耿,絕無半點私心,願聽李百戶吩咐,全力徹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