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漢的佩刀刃口緊緊貼著周昂的脖頸,那寒氣,直刺得人骨頭生疼。
周昂脖頸上的青筋暴起,似一條條蚯蚓在蠕動。
可他依舊梗著腦袋,眼神裡滿是決絕,毫不退縮。
“有本事就動手!”
周昂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透著毫不妥協的狠勁。
“殺了我,安化王殿下定會為我報仇!”
“薑總兵,收刀。”
歐陽鐸上前一步,輕輕按住薑漢的手腕,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薑漢雖有不甘,但還是狠狠瞪了周昂一眼,隨後緩緩收回了佩刀,刀鞘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響。
周昂警惕地看著歐陽鐸,他心裡清楚,這個年輕的欽差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剛才那番“誅九族”的威脅,比薑漢的刀更讓他心悸。
歐陽鐸走到周昂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裡沒有絲毫怒意,反而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周大人,你說我們殺了你,就活離不開寧夏?”
“那我倒要問問你,安化王一旦謀反,真能如你所願,拿下寧夏,再進陝西、入河南、直搗北京?”
周昂一怔,隨即梗著脖子道。
“那是自然!”
“殿下手握寧夏精銳,又與蒙古部落結盟,隻要舉兵,響應者定然雲集!”
“當年太宗爺不也是以一隅之地起兵,最終入繼大統嗎?”
“殿下天資卓絕,定然能重現太宗爺的偉業!”
“嗬——”
歐陽鐸發出一聲輕笑,聲音裡的嘲諷更濃了。
“好一個‘重現偉業’,好一個‘響應者雲集’!”
他轉身走到桌案前,拿起那份何錦剛畫押的供詞,輕輕拍了拍紙麵。
“周大人,我問你兩個問題,你且如實回答。”
“第一,當今陛下,與建文君相比,如何?”
“第二,你家安化王,與當年的太宗爺相比,又如何?”
周昂的臉色瞬間變了,嘴唇動了動,卻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個問題,像一根針,精準地紮在了他心裡最不願承認的地方。
他雖跟著安化王謀逆,卻也不是閉目塞聽之人。
這一年來朝廷的動靜,他聽得清清楚楚。
陛下登基後,先是整肅京營,革除貪墨,讓萎靡的京軍重新煥發鬥誌。
又派欽差賑災,減免賦稅,寧夏百姓因旱情流離失所時,是朝廷的糧車及時趕到,才讓他們活了下來。
更在西北增派兵力,多次擊退蒙古部落的襲擾,邊境安穩了不少。
這樣的帝王,和當年那個重用文臣、推行複古新政、逼得湘王自焚的建文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而安化王呢?
雖有野心,卻無太宗爺的雄才大略。
平日裡除了囤積糧草、擴招護衛,便是在王府裡飲酒作樂,連寧夏的旱情都不聞不問。
若不是朝廷賑災,百姓早就反了,又怎麼會“響應”他的謀反?
更彆提蒙古部落,那些人素來唯利是圖。
當年太宗爺能借他們的力,是因為有足夠的利益誘惑。
如今安化王能給他們什麼?不過是幾句空頭承諾罷了。
“建文君……不如當今陛下。”
周昂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艱澀。
“安化王……也不如太宗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