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
“把興王給朕招來。”
朱厚照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永身為貼身太監,早已養成了絕對服從的習慣。
聞言,他沒有絲毫猶豫。
立刻躬身應道:“奴婢遵旨!”
他不敢有片刻耽擱。
轉身快步退出暖閣。
腳步輕快卻不失穩重,直奔十王府而去。
暖閣內,剩餘的幾位內閣大臣見狀,相互對視了一眼。
他們的眼中都帶著幾分疑惑。
如今安化王謀反的人犯即將押解回京。
陛下突然要召見興王朱佑杬,不知意欲何為?
有人猜測,陛下或許是想找自家人商議處置安化王的事宜。
畢竟都是宗室,有些話不方便當著外臣說。
也有人覺得,陛下可能是擔心藩王謀反之事引發連鎖反應。
想問問興王對宗室管理的看法。
但無論如何,大臣們都清楚,不該問的不能問。
一名大臣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若無其他吩咐,臣等便先行退下,各司其職了。”
朱厚照揮了揮手,語氣淡然:“去吧,有要事隨時稟報。”
“臣等遵旨!”
大臣們齊聲應道。
再次躬身行禮後,緩緩退出暖閣。
隨著殿門被輕輕關上,暖閣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朱厚照一人。
他重新坐回楠木椅上。
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目光深邃,陷入了沉思。
安化王謀反確鑿無疑。
這事兒看似已經快要落幕,但若僅僅是處置一個安化王,根本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真正的隱患,是遍布天下的藩王宗室。
朱厚照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一組數據。
那是登基之初,戶部呈上來的宗室名冊彙總。
如今大明的親王,足足有三十個。
郡王更是多達二百一十五個。
至於更低等級的鎮國將軍、輔國將軍、奉國將軍,以及各類中尉、宗女,加起來約莫有十萬人之多!
這十萬人,全靠朝廷的俸祿供養。
親王每年俸祿萬石,還有大量的田莊、商鋪作為補充。
郡王每年俸祿二千石,同樣有不少額外的產業。
就算是最低等級的奉國中尉,每年也有二百石俸祿。
單單是宗室的俸祿,每年就要耗費朝廷近千萬石糧食,數百萬兩白銀。
更彆提各地藩王還利用特權兼並土地,壟斷當地的鹽鐵、茶馬生意,擠壓百姓的生存空間,給地方財政也帶來了巨大壓力。
長此以往,大明的財政遲早要被這些宗室拖垮。
安化王之所以有能力謀反,不就是因為多年來積累的巨額財富和私擴的護衛嗎?
若不趁此機會動一動藩王這塊大蛋糕,整頓宗室,日後必然還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安化王。
可整頓宗室,談何容易?
這些藩王都是太祖高皇帝的血脈,根基深厚,牽一發而動全身。
若是貿然出手,很可能會引發所有宗室的反彈,到時候局麵反而難以收拾。
必須找一個合適的切入點,一個能讓所有人都無法反駁的由頭。
而興王朱佑杬,就是這個最合適的人選。
朱佑杬是他最近的叔叔,輩分尊崇,在宗室中頗有聲望。
讓他來挑這個頭,提出整頓宗室的建議,既能體現“宗室內部自省”的姿態,減少外臣和其他宗室的抵觸情緒,又能讓他牢牢掌控主動權。
最重要的是,朱佑杬有把柄在他手裡。
邵太妃給皇後下毒一事,他當初雖然輕拿輕放,沒有深究,但不代表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那是懸在朱佑杬頭頂的一把利劍,隻要他想,隨時可以重新拿起來。
朱佑杬是個明白人,定然清楚這一點。
所以,他不敢回絕。
就算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也隻能乖乖聽話,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做。
朱厚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手指敲擊桌麵的節奏漸漸放緩。
這個計劃,可行。
隻要興王帶頭,再借著處置安化王的餘威,順勢推出整頓宗室的章程,就算有個彆藩王不滿,也翻不起什麼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