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破曉,鹹陽宮正殿——巍峨的鹹陽宮前殿已是冠蓋雲集。巨大的殿宇由數十根合抱粗的朱漆梁柱支撐,藻井高懸,地麵鋪著光可鑒人的黑色“金磚”。殿內按品秩高低,文武分列。文官以三公九卿為首,李斯、陳平、馮去疾、王綰等肅立前排,寬袍博帶,神色端凝;武將則以蒙恬、王賁、蒙毅、章邯等為尊,甲胄鮮明,氣宇軒昂。數百名中高級官員按部就班,肅然而立,空氣中彌漫著鬆煙墨、皮革、香料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氣息。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新政推行半載後的首次大朝,必有驚雷!
“陛下駕到——!”隨著內侍一聲悠長尖銳的唱喏,殿內瞬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扶蘇身著玄色十二章紋冕服,頭戴十二旒通天冠,在八名執戟郎衛的護衛下,自殿後龍行虎步而出。他麵容沉靜,目光如電,掃過階下群臣,那無形的威壓讓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深深垂下頭顱。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山呼海嘯般的朝拜聲在宏偉的殿宇中回蕩。
扶蘇穩步登上九級玉階,端坐於高高在上的禦座之中。他的聲音平靜而威嚴,清晰地傳入每一個臣子的耳中:“眾卿平身。”
“謝陛下!”
待群臣站定,扶蘇並未寒暄,開門見山:“新政推行,已曆半載。天下郡試,開考在即。今日大朝,朕不聽虛言,不聽頌聖。朕要聽實情,聽弊端,聽爾等胸中塊壘,聽新政推行之艱,聽黔首黎庶之聲!有本者,速速奏來!”
此言一出,殿內氣氛陡然一變。陛下這是要掀蓋子!要聽逆耳之言!一些保守老臣臉色微變,而李斯、陳平、蒙恬等人則目光沉靜,顯然早有準備。
短暫的沉寂後,戶部尚書鄭國率先出列,這位以實乾著稱的老臣,眉宇間帶著深深的憂慮:“陛下,臣鄭國有本啟奏!新政澤被蒼生,萬民稱頌。然,國庫之困,已迫在眉睫!去歲關中大熟,然因永業田授田、三十稅一之策,歲入較往年減三成。今歲新政推及關東,減賦之數更巨!而支出浩繁:科舉驛傳食宿、北疆新增軍需、渭南學院營造、工部文墨革新及百礦研探……皆如無底之壑!更兼今歲隴西郡旱,河東郡澇,賑災之糧耗去存糧十之二三!臣殫精竭慮,左支右絀,國庫存錢存糧,恐難支撐至秋收!長此以往,恐動搖國本!萬望陛下明察!”他聲音懇切,帶著沉甸甸的壓力,將昨日陳平所言的財賦困境,以更具體、更緊迫的方式拋了出來。殿內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議論聲。
扶蘇麵色不變:“鄭卿所憂,朕已知曉。開源節流,勢在必行。節流之策,李卿、陳卿,爾等可有章程?”
李斯出列,聲音清朗:“回陛下,節流之策有三:其一,嚴核工程靡費。渭南學院、馳道水利等營造,由禦史台、少府、工部共組稽核,杜絕虛耗;其二,裁汰冗餘吏員。吏部正依新政考功之法,核驗各郡縣冗員,凡‘不職’、‘冗散’者,黜落減俸;其三,暫緩非急之務。”他目光掃過工部程邈等人,“如非必要之宮室苑囿營造,一律暫停。”
扶蘇點頭:“可。開源之道呢?”
陳平緊隨其後:“陛下,開源之策,首在深挖鹽鐵之利。臣請強化鹽鐵專賣,嚴打私販,增設鹽官鐵官,革新煮鹽、冶鐵之法,提高產量。其次,鼓勵商賈,厘定合理商稅,於各交通要道設關市,收取過往商稅。再者……”他頓了頓,“陛下所創‘紙’、‘鉛筆’二物,工部已可量產,其物輕便價廉,必將風行天下。臣請將此二物納入少府專賣,或課以專項稅賦,必為財源活水!農部新式龍骨翻車、曲轅犁等,亦可由工部監造,售予富戶或官府推廣,收取專利之費。”
陳平之言,既務實又具前瞻性,尤其是將“紙”、“鉛筆”和新農具作為財源的點子,讓不少大臣眼前一亮。扶蘇心中暗讚,此策深合他意。
“鄭卿,陳卿之策,可能解你燃眉之急?”扶蘇看向鄭國。
鄭國細細思量,緊繃的臉色稍緩:“回陛下,若鹽鐵專賣增收、商稅厘定得法,加之‘紙筆’之利,或可暫渡難關。然長遠之計,仍需廣開財源,充盈府庫。”
“財源之事,朕自有計較。”扶蘇語氣沉穩,目光轉向武將行列,“蒙恬!”
“末將在!”蒙恬甲葉鏗鏘,大步出列,聲若洪鐘。
“北疆軍情如何?新軍整編,可堪一戰?”扶蘇的問題,瞬間將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蒙恬抱拳,虎目精光四射:“回陛下!北軍三十萬眾,依新製整編已畢,下轄10軍,每軍3萬兵士!軍銜標識,人人佩戴,層級分明,號令如一!監軍司馬署深入各營,軍功記錄,賞罰分明,將士歸心,士氣如虹!新式製式長劍、勁弩已優先配發精銳之師,操練純熟,威力遠超舊械!匈奴小股遊騎,屢次犯邊,皆被我軍依托烽燧、以新式弩陣射殺擊退,斬首數百!末將敢斷言,新軍已成,如虎添翼!縱匈奴單於親率大軍來犯,末將亦有信心,憑長城之固,新軍之銳,將其拒於國門之外,並伺機殲其主力!”蒙恬的聲音充滿了鋼鐵般的自信,如同一劑強心針注入朝堂,衝淡了財賦帶來的陰霾。武將隊列中,章邯、王離等人無不振奮挺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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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扶蘇讚道,隨即話鋒一轉,“然,不可驕縱。新式軍械,加速督造!水泥……”他看向工部尚書程邈。
程邈立刻出列:“回陛下!茅焦所研‘水泥’,小範圍試用堅韌異常,耐水耐火!首批成品已運往北疆陰山隘口、九原要塞試用築壘!若效果確鑿,秋後便可大量燒製,用於加固長城關隘、修建屯兵堅堡!必使我北疆防線,固若金湯!”
“善!”扶蘇頷首,目光掃過全場,最後落在一直沉默的禮部尚書叔孫通身上,“叔卿,你掌宗正、禮儀,對科舉郡試,有何見地?”
叔孫通須發皆白,是朝中老成持重的代表。他緩緩出列,聲音帶著一絲憂慮:“陛下,科舉取士,廣開賢路,立意高遠。然……郡試在即,八千學子彙聚各郡,魚龍混雜。臣恐其中混入六國遺族心懷叵測之輩,或有不軌之徒借機煽動生事。且考場紀律、閱卷公正,稍有不慎,便損朝廷威信。老臣以為,當慎之又慎,增派得力乾員,嚴加防範。”
叔孫通的擔憂,代表了相當一部分保守官員的心聲。殿內氣氛又為之一凝。
“叔卿老成謀國,所慮極是。”扶蘇肯定了他的擔憂,隨即語氣轉厲,“然,因噎廢食,斷不可取!科舉乃國本之策,勢在必行!防範之事,陳卿!”
陳平應聲出列:“陛下,臣已會同廷尉府、黑冰台及各郡郡守,擬定《郡試防弊令》及《考場戒嚴律》。其一,考生身份,三重核驗,由地方裡正作保、郡府驗明正身、考場核驗文書,嚴防冒名頂替及可疑之人;其二,考場內外,由郡兵、黑冰台密探聯合布控,閒雜人等不得靠近;其三,閱卷采取‘糊名’、‘謄錄’之法,將考生姓名籍貫糊住,並由專人謄抄答卷,避免筆跡認人;其四,考官及閱卷官,皆由吏部、禦史台共同選派,異地調任,並立‘連坐’之責!若有舞弊,考官同罪!臣已遣黑冰台精乾,分赴各郡督查落實!”
陳平的措施,條條針對可能出現的漏洞,狠辣而周密,聽得李斯等老臣也微微點頭,心中稍安。
就在朝堂氣氛稍緩,眾人以為陛下已問遍要務之時,工部尚書程邈再次出列,手中捧著一卷明顯不同於沉重竹簡的、輕薄泛黃之物,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激動:“陛下!臣程邈,有祥瑞獻於陛下!”
祥瑞?殿內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他手中之物上。
程邈深吸一口氣,在禦階前恭敬地展開那卷輕薄之物——正是一張質地均勻、色澤微黃、約三尺見方的……紙!紙上,以新製的鉛筆,工整清晰地書寫著數行文字!
“陛下!文墨革新署日夜奮戰,不負聖望!此乃以竹漿為主,新法精製而成之‘紙’!質地更韌,色澤更白,吸墨更勻!造價已降至不足同等書寫麵積竹簡之半!”他聲音洪亮,帶著自豪,“此乃以新法所製之‘鉛筆’,筆芯堅韌,書寫流暢,造價更廉,不足普通毛筆一成!”
他雙手將紙與鉛筆高舉過頂:“陛下!此二物已成!首批已日夜趕工,足敷郡試之用!臣請陛下預覽!自此,我大秦官民書寫,將徹底告彆沉重竹簡、昂貴刀筆!知識傳播,政令通達,再無阻礙!此乃陛下聖心感召,天降祥瑞,佑我大秦文運昌隆!”
“嘩——!”整個朝堂瞬間沸騰了!
儘管早有風聲,但親眼目睹這輕薄如帛、卻能承載清晰墨跡的“紙”,還有那無需蘸墨、劃寫流暢的“鉛筆”,帶來的視覺衝擊是顛覆性的!文官們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卷紙,仿佛看到了汗牛充棟的竹簡被替代的曙光;武將們雖對文墨不甚了了,但也明白此物對政令軍報傳遞意味著何等提速!李斯、陳平眼中爆發出驚喜的光芒,馮去疾等老臣也撫須驚歎,滿臉不可思議。
扶蘇看著階下群臣震撼失態的模樣,看著程邈手中那承載著文明躍遷的紙與筆,嘴角終於緩緩勾起一絲真正暢快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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