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滴暗紅粘稠的液體在黢黑的房梁上顫抖、彙聚,眼看就要墜落,直滴下方林宵的額頭!
千鈞一發之際——
“咄!”
一聲蒼老卻異常銳利的叱喝如同驚雷,猛地炸響在死寂的老宅堂屋!
幾乎同時,“咻”地一聲破空銳響,一道黃影閃電般從門外射入,精準無比地打在林宵頭頂那根滲血的房梁上!
“啪!”
一聲清脆的爆裂聲。一張嶄新的、朱砂符文鮮紅刺目的符籙,牢牢貼在了滲血之處。那符紙貼上瞬間,紅光驟亮一瞬,如同燒紅的烙鐵燙了上去!梁上那滴將落未落的暗紅液體仿佛被無形之力猛地抽回,“滋”地一聲輕響,瞬間乾涸凝固,連帶著周圍那片不斷滲血的區域也立刻停止了蔓延,隻留下一塊深褐色的、令人心悸的汙跡。
那股從房梁彌漫下來的、陰寒血腥的壓抑氣息也隨之驟然一滯。
林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猛然後撤一步,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牆上,震落一片灰塵。他驚駭地抬眼望去。
老宅那扇破舊的木門已被完全推開。
門外狹窄的巷道裡,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了七個人。
七個老人。
高矮胖瘦不一,卻同樣穿著深色的、洗得發白的老式布衣,如同七尊從墳地裡爬出來的石像,沉默地矗立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裡。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刻滿了深深的、如同刀劈斧鑿般的皺紋,麵色是一種近乎死灰的疲憊和麻木,唯有一雙雙深陷的眼窩裡,偶爾閃動著一點幽深難測的光,此刻正齊刷刷地、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複雜目光,聚焦在林宵身上。
那目光裡有審視,有驚疑,有難以掩飾的疲憊,有深藏的恐懼,甚至……還有一絲極淡的、仿佛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的厭惡。
為首的,正是之前見過的、拄著那根怪異蛇頭木杖的張太公。他乾癟的嘴唇緊抿著,剛才那聲破邪的叱喝顯然出自他口。此刻他那隻沒拄杖的枯瘦手掌還微微抬著,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激發符籙後的微弱氣機。
站在張太公左側稍後的,是那個小腳伶仃、一直低頭撚著舊佛珠的李阿婆。此刻她終於抬起了頭,一雙老眼渾濁不堪,卻死死盯著林宵手腕上那根被血浸透、已然黯淡無光的紅繩,嘴唇無聲地囁嚅著,像是在念叨什麼。
李阿婆旁邊,是臉色陰沉、瘦高得像根竹竿的錢寡婆,她那雙三角眼銳利得像刀子,上下刮著林宵,尤其在看到他腰間那把爺爺給的舊折疊刀時,目光多停留了一瞬,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厲色。
另一邊,是之前見過的、眼神凶戾的王跛子,他瘸著腿,身體重心靠在牆上,喘著粗氣,顯然剛才趕來耗費了他不少力氣,但看向林宵的眼神卻帶著一股毫不掩飾的煩躁和敵意。
王跛子身旁,是沉默抽煙的趙瘸子,他佝僂著背,旱煙鍋子裡的火星在黑暗中一明一滅,映得他麵無表情的臉愈發陰沉不定。
稍遠些,是耳朵上掛著那個老舊助聽器的周聾子,他側著頭,助聽器對準老宅內部,似乎在極力傾聽著什麼常人聽不見的動靜,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痛苦和恐懼的神情。
最後方,是表情呆滯、身體佝僂得幾乎對折的劉駝背,他整個人縮在陰影裡,幾乎看不清麵目,隻能感覺到一股沉沉的暮氣和死意。
黑水坳村最後的支柱,七個行將就木的守魂人,此刻全數到場。
空氣凝固得如同鐵塊,壓得人喘不過氣。
縮在門外牆角陰影裡的阿牛早已嚇癱在地,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連頭都不敢抬。
林宵的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撞擊著,後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牆麵,手心裡全是冷汗。這七個老人出現的時機太巧,方式太詭異。他們早就知道他會來?一直在暗中盯著?
張太公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重重咳嗽了一聲,聲音沙啞得像破風箱:“林家小子……你,不該來這裡。”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個被打翻的木凳,又緩緩抬起,落在裡屋房梁上那張新貼的、還在微微散發著殘餘法力的符籙上,眉頭緊緊皺起,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
“驚擾了殘靈,觸動了穢跡……你惹大麻煩了。”錢寡婆陰惻惻地接口,聲音尖細冰冷,像玻璃刮過石板。
林宵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目光迎向張太公:“我爺爺到底是怎麼死的?這老宅裡藏著什麼?那梁上滴的又是什麼?!”
他的問題像石頭一樣砸出去,在死寂的屋裡回蕩。
七個老人的臉色同時變了變,眼神交換間,充滿了某種諱莫如深的默契和更深的憂慮。
“九叔……是為村子走的。”張太公避重就輕,語氣沉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定論,“有些事,不知道對你更好。聽話,天亮就離開,永遠彆再回黑水坳。”
“離開?”林宵冷笑一聲,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腕,亮出那根黯淡的紅繩,“我走得掉嗎?從我一踏進這地界,就被盯上了!水鬼、腳印、石橋、還有剛才那玩意兒!你們告訴我,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爺爺用命鎮著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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