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空氣帶著初冬的寒意，卻比黑翼城堡的戰鬥要清新得多。凱爾文和艾莉亞站在議會大廈外的廣場上，看著這座象征著帝國權力中心的建築——由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宏偉結構，中央穹頂上鑲嵌著帝國之鷹的巨大金像，翅膀展開仿佛要擁抱整個城市。
“與記憶中的一樣。”艾莉亞輕聲說，她的呼吸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但感覺不同了。”
凱爾文點頭。三年前，作為年輕的神殿騎士分隊長，他進出這裡時滿懷對帝國體製的敬畏和信任。現在，經曆了背叛、陰謀、星界的接觸和家族的危機，他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更加審慎。
他們穿著正式的服飾：凱爾文是簡潔的深藍色貴族外套，胸前彆著黑翼家族徽章；艾莉亞是象牙白的晨星家族傳統長袍，頸間戴著那枚星形藍寶石項鏈。這是伊莎貝拉女伯爵的建議——在議會這樣的場合，適當的象征和儀式很重要。
廣場上人群熙攘：官員匆匆進出，商人試圖遊說議員，平民請願者舉著標語，記者和畫家記錄著場景。帝國過渡議會成立三個月來，這裡一直是政治活動的中心。
“凱爾文大人！艾莉亞女士！”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伊莎貝拉從議會大廈正門走出，身後跟著兩名助手。她穿著深紫色的議員長袍，胸前掛著象征職位的銀鏈，但臉上帶著真誠的笑容。
他們擁抱問候。伊莎貝拉快速掃視周圍，壓低聲音：“在公共場合要小心。議會內部...情況複雜。三角之眼的滲透比我們預想的更深。”
“你有證據了？”凱爾文問。
伊莎貝拉點頭，示意他們跟隨她進入大廈：“不是直接證據，但間接的太多。某些議員對守護者事務過分‘熱心’，提出了一係列限製性法案；某些部門對三角之眼相關的調查設置障礙；還有資金流向...可疑。但直接指控需要更確鑿的證據。”
他們穿過宏偉的大廳，沿著鋪著深紅色地毯的走廊走向議會會議廳。牆壁上掛著帝國曆代統治者和重要事件的畫像，最近新增了一幅描繪暗噬者危機後重建場景的大型油畫。
“今天下午有一場關於‘超自然實體監管法案’的辯論。”伊莎貝拉邊走邊說，“提案由格哈德議員提出——他就是神殿騎士團的代理團長，維拉的前副手。法案要求所有星界相關活動必須向新成立的‘帝國超自然監管局’報備並接受監督，該局將有權力介入甚至中止‘被認為危險’的守護者行動。”
凱爾文皺眉：“這聽起來像是試圖控製守護者網絡。”
“正是如此。”伊莎貝拉說，“更糟的是，提案中‘監管局’的人事任命權完全歸議會內務委員會，而該委員會的主席...是格哈德的親密盟友。”
他們到達會議廳旁的休息室。伊莎貝拉讓助手在外麵等候，三人進入後關上門。
“我們需要在辯論中揭露三角之眼的威脅，但必須巧妙。”伊莎貝拉說，“直接指控沒有證據會適得其反。我建議你們作為專家證人發言，講述你們在潮湧深淵、迷霧山脈、黑翼城堡的經曆，但重點放在守護者如何幫助解決危機，而不是直接攻擊三角之眼。”
艾莉亞思考著：“我們可以展示星光球體提供的部分影像——那些不直接指向議會成員，但能顯示三角之眼組織和威脅的部分。同時強調守護者網絡的重要性。”
“還有西裡爾被綁架的事情。”凱爾文補充，“那是明確的犯罪行為，議會不能忽視。”
伊莎貝拉點頭：“好。我會在辯論中引導問題，讓你們有機會發言。但記住，議會不是戰場，是話語的競技場。保持冷靜，尊重形式，但堅定。”
她看了看計時器：“還有一小時。你們先在這裡休息，我還有一些準備工作。如果需要什麼，告訴門外的助手。”
伊莎貝拉離開後，凱爾文和艾莉亞在休息室裡等待。房間裝飾豪華但冷漠：深色木質家具，厚重的窗簾，壁爐裡燃著火焰但感覺不到多少溫暖。
“緊張嗎？”艾莉亞問，握住凱爾文的手。
“有點。”凱爾文承認，“劍術和魔法比政治簡單得多。在戰場上，敵人很明確。在這裡...朋友和敵人的界限模糊不清。”
艾莉亞微笑：“但原則是相同的：保護無辜，揭露真相，做正確的事。隻是方法不同。”
他們討論了一會兒策略，然後安靜下來，各自準備。凱爾文閉上眼睛，進行簡短的冥想，連接作為橋梁的感知，感受周圍環境的能量流動。議會大廈裡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波動：野心、擔憂、真誠、虛偽...像是一個情感的交響樂，但其中有些音符不和諧——隱藏的惡意，壓抑的恐懼。
一小時後，助手敲門通知時間到了。他們跟隨助手進入議會會議廳。
會議廳是一個巨大的半圓形空間，高聳的穹頂上有彩色玻璃天窗，讓自然光柔和地灑下。中央是發言台，周圍是階梯式座位，大約有兩百個席位，現在坐了八成滿。議員們穿著代表不同省份和階層的服飾，交談聲在廳內形成低沉的嗡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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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貝拉向他們示意坐在旁聽席的前排。發言台上，格哈德議員正在做開場陳述。他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身材高大，曾經是優秀的戰士，但現在有些發福，臉上帶著政客特有的圓滑笑容。
“...因此，為了帝國的安全和穩定，我們必須建立對超自然活動的監管框架。”格哈德的聲音洪亮，充滿自信，“這不是限製自由，而是負責任的管理。正如我們管理河流防止洪水，管理火源防止火災，我們也必須管理這些...特殊能力，防止它們被濫用或被邪惡勢力利用。”
一些議員點頭讚同。凱爾文注意到其中幾人表情特彆熱情——可能是三角之眼的同情者或成員。
格哈德繼續：“過去的危機已經證明，缺乏監管會導致災難。影月神殿事件，黑翼城堡被占事件...這些都是因為個彆家族或個人在沒有監督的情況下行動導致的。”
這是明顯的歪曲，但巧妙地混合了部分事實。凱爾文感到怒火升起，但強迫自己冷靜。
發言後是提問和辯論環節。伊莎貝拉第一個站起來：“格哈德議員，我欣賞你對帝國安全的關心。但我想請問，你的提案中提到的‘帝國超自然監管局’，其人員將如何選拔？如何確保他們具備必要的專業知識，而不是成為政治工具？”
格哈德微笑回應：“女伯爵問得好。監管局將聘請各領域專家，包括前神殿騎士、學者、甚至符合條件的守護者家族成員。選拔過程將公開透民，由議會監督。”
“但最終任命權在內務委員會手中。”伊莎貝拉指出，“而該委員會完全由議會多數黨控製，這不就變成了政治任命嗎？”
“所有政府職位最終都是政治任命，女伯爵。”格哈德輕鬆地說，“關鍵在於製衡和監督。而且，守護者家族本身難道不是一種‘政治’？他們擁有特殊權力和特權，卻沒有相應的問責機製。”
辯論逐漸激烈。支持監管法案的議員強調“安全”和“責任”，反對者則強調“傳統”和“有效性”。凱爾文聽著，注意到論點背後的潛台詞：三角之眼的支持者試圖將守護者描繪成危險的、不可控的精英集團；而真正的改革者則擔心政府過度乾預會削弱應對實際威脅的能力。
終於，伊莎貝拉提出了關鍵動議：“鑒於這個議題的技術性和重要性，我提議聽取專家證詞。今天在場的有凱爾文·黑翼，黑翼家族的橋梁，和艾莉亞·晨星，晨星家族的星界旅者。他們在最近的多次危機中發揮了關鍵作用，對超自然威脅和守護者工作有第一手經驗。”
經過簡短的投票，動議通過。凱爾文和艾莉亞被邀請到發言台旁的特殊證人席。
當凱爾文站起來走向前台時，他能感覺到無數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有些是好奇，有些是欽佩，有些是敵意。他深吸一口氣，開始發言。
“尊敬的議員們，我是凱爾文·黑翼。如你們所知，過去幾個月，我和我的妻子艾莉亞一直在帝國各地旅行，應對多個超自然威脅點。”
他描述了潮湧深淵的深海詠歎者，強調它不是一個“威脅”而是一個“困擾的存在”，通過溝通和幫助而非強製控製解決了問題。他提到迷霧山脈的夢魘編織者，解釋守護者如何轉化而非消滅一個古老存在，使其從威脅變為盟友。
“在這些事件中，關鍵不是強大的力量或嚴格的控製，而是理解、溝通和平衡。”凱爾文總結，“守護者網絡的目標不是壟斷權力，而是作為現實世界和星界之間的調解者，保護雙方免受無意傷害。”
一些議員點頭，顯然被說服了。但格哈德的表情變得陰沉。
輪到艾莉亞發言。她展示了星光球體提供的一段經過編輯的影像：三角之眼組織在黑翼城堡的行動，西裡爾被綁架，馬爾科姆的言論。影像經過處理，隱去了可能指向議會內部人員的細節，但清楚地顯示了組織的存在、方法和威脅。
“這個自稱‘三角之眼’的組織，”艾莉亞清晰地說，“不是想象中的威脅，而是現實存在的危險。他們捕獲並改造星界實體作為武器，綁架守護者家族成員，試圖奪取特殊能力。他們代表了一種危險的意識形態：認為星界和現實世界應該被強行分離，所有超自然存在應該被控製或消滅。”
會場安靜下來。影像的衝擊力是明顯的。
艾莉亞繼續：“而我們現在麵臨的選擇是：加強守護者網絡，促進各家族合作，以智慧而非力量應對複雜情況；還是建立中央集權的監管機構，可能被這樣的極端組織滲透和利用，反而成為他們實現目標的工具。”
她發言後，會場爆發出激烈的討論。格哈德試圖反駁：“這些影像的來源可疑！而且即使這個組織存在，恰恰證明我們需要更強力的監管！”
但伊莎貝拉站起來：“恰恰相反，議員先生。如果這樣的組織已經能夠滲透到我們社會的多個層麵，那麼集中權力於一個機構隻會讓他們更容易達到目標。分散的、基於合作的守護者網絡反而更難以被全麵滲透和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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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論持續了又一個小時。最終，監管法案被推遲表決，成立了一個特彆委員會進一步調查三角之眼組織，並評估守護者網絡的現狀和未來。
表麵上看，這是妥協和進展。但當凱爾文、艾莉亞和伊莎貝拉離開會議廳時，他們都知道真正的鬥爭才剛剛開始。
二
議會辯論後的第三天，凱爾文和艾莉亞受邀參加一個私人晚宴，由財政大臣格奧爾格舉辦，名義上是“感謝守護者對帝國的貢獻”。伊莎貝拉警告他們這可能是個陷阱，但也可能是了解議會內部動態的機會。
晚宴地點在財政大臣的官邸，一座位於帝都貴族區的豪華建築。當馬車抵達時，天色已暗，官邸燈火通明，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裡麵人影綽綽。
“記住，”伊莎貝拉在他們下車前最後叮囑，“這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議程。微笑，交談，但不要承諾任何事，不要透露敏感信息。”
凱爾文點頭，調整了一下禮服外套。艾莉亞檢查了一下項鏈——除了裝飾，它還是一件防護物品，能在必要時提供保護。
他們進入官邸，被仆人引導到宴會廳。廳內已經聚集了大約三十人，都是帝國政治、軍事、商業界的精英。凱爾文認出了幾張麵孔：軍務大臣赫爾曼，首席法官馬提亞斯，幾位重要省份的總督，還有...格哈德議員。
格哈德正與一小群人交談，看到他們進來，微笑著點頭致意，但那笑意未達眼底。
財政大臣格奧爾格親自迎接他們。他是個圓胖的中年男人，穿著華麗的深紅色禮服，臉上帶著商人的精明笑容。
“黑翼大人，晨星女士，歡迎！”他熱情地說，“帝國欠你們很多。請，讓我介紹一些重要人物。”
接下來的一小時是密集的社交活動。凱爾文和艾莉亞被介紹給一個又一個重要人物，接受讚美，回答問題，應對試探。談話內容從一般的“你們的旅程如何”到更具體的“守護者網絡如何看待與政府的關係”。
晚餐時，他們被安排在重要位置：凱爾文在格奧爾格右邊，艾莉亞在軍務大臣赫爾曼旁邊。這種安排顯然是故意的。
餐間談話起初是輕鬆的，討論帝都的重建，邊境的穩定，經濟的恢複。但逐漸轉向更敏感的話題。
“黑翼大人，”格奧爾格切著牛排，看似隨意地問，“我聽說守護者家族正在重建某種...聯盟？這是真的嗎？”
凱爾文謹慎地回答：“我們正在建立更好的溝通和協調機製。暗噬者事件表明孤立的家族無法應對大規模威脅。”
“但這樣一個聯盟...它的權威來自哪裡？”格奧爾格追問，“它如何與帝國的法律和政府協調？”
“守護者家族服務帝國已經千年。”凱爾文說，“我們的權威來自傳統和責任，也來自實際的能力和貢獻。至於協調...我們歡迎與政府部門的合作，但守護者工作需要一定的獨立性和靈活性，因為超自然威脅往往不遵循政治或行政邊界。”
桌子對麵，格哈德插話：“但靈活性也可能導致不負責任。如果守護者聯盟做出有爭議的決定，誰來決定對錯？誰來進行問責？”
艾莉亞回答：“守護者聯盟內部會有製衡機製。不同家族有不同的專長和視角，決策將是集體討論的結果。而且，我們始終將帝國和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
“理想主義。”格哈德淡淡地說，“但現實往往更複雜。比如，如果一個守護者家族成員濫用能力怎麼辦？聯盟內部能有效處理嗎？還是需要外部監督？”
凱爾文感覺到這是精心設計的攻擊路線。他回應：“任何組織都可能出現個體問題。關鍵是建立預防和糾正機製。守護者家族有嚴格的道德傳統和訓練。而且，如果我們真的犯錯，我們不會逃避責任——黑翼家族在暗噬者事件中的經曆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提到暗噬者事件，桌上有幾個人表情微妙。那是帝國最近曆史上最黑暗的章節之一，許多人寧願忘記或重新解釋。
軍務大臣赫爾曼，一個臉上有戰爭疤痕的粗壯男人，一直安靜地聽著，現在開口：“作為一個軍人，我理解效率和靈活性的價值。在戰場上，過度中央化的指揮會導致失敗。但我也理解統一戰略的重要性。”他看向凱爾文，“守護者聯盟的計劃是什麼？如何確保各家族朝同一個方向努力？”
這是個合理的問題。凱爾文回答：“首先，建立共享的信息網絡，及時了解各地情況。其次，定期召開協調會議，討論威脅評估和應對策略。第三，製定基本原則和指南，但允許地方靈活執行。最重要的是，培養相互信任和理解——不同家族曾經因理念分歧而分裂，我們現在努力重建橋梁。”
“橋梁。”格奧爾格重複這個詞，若有所思，“這讓我想起另一個問題。黑翼大人，你的能力...橋梁能力...它是否唯一？還是其他黑翼家族成員也可能發展類似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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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看似無害，但凱爾文警覺起來。這可能是在試探家族內部的潛力，或者在尋找替代品——像馬爾科姆尋找西裡爾那樣。
“橋梁能力在黑翼家族曆史上很罕見。”凱爾文謹慎地說，“通常一代隻有一人，如果有一人的話。它不僅是技巧，更是與生俱來的特質和責任的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