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者檢測。位置：b3通道。啟動清除協議。”
隧道兩端，厚重的金屬門開始關閉。
“跑！”秦風喊道。
他們衝向向下通往空洞的隧道。身後的金屬門在關閉，但他們趕在完全關閉前衝了進去。
門合攏，將他們困在了向下的隧道裡。
但前方，就是地下空洞的入口。
一個巨大的、發光的、傳來心跳般搏動的入口。
六、文明吞噬者
空洞的規模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它不像自然洞穴，更像是某種巨型生物的腔體。牆壁是肉質的，但有金屬光澤，表麵有脈動的血管和發光的神經束。地麵柔軟而有彈性，踩上去像走在活物上。
空洞中央，懸浮著一個……無法形容的東西。
它像是無數幾何體的集合，又像是某種抽象雕塑，不斷地變換形狀。大小約相當於一棟十層樓房，表麵有時光滑如鏡，有時裂開露出內部旋轉的星光。
那就是文明吞噬者。
最令人不安的是，它發出聲音。不是通過空氣振動，是直接作用於意識：
【歡迎……評估對象……】
【開始掃描……】
【個體1：李默，載體，碎片集合度67，存在穩定性：高，文明價值：待評估……】
【個體2：馬庫斯，載體，碎片集合度11，存在穩定性：中，文明價值：待評估……】
【個體3：莉亞，載體，碎片集合度11，存在穩定性：低受乾擾），文明價值：待評估……】
【個體4：納塔克，載體，碎片集合度11，存在穩定性：高，文明價值：待評估……】
【個體5：秦風，非載體，存在穩定性：極高，文明價值：待評估……】
【評估標準加載中……標準提供者：章子明……】
【標準修訂：符合新人類定義者通過，其餘抹除……】
【新人類定義：接受基因改造，效忠創造者章子明……】
【開始評估——】
“等等！”李默喊道，“你的評估標準有問題！文明的價值不應該由一個人定義！”
吞噬者停頓了。
【質疑收到……重新核實標準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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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實：標準提供者章子明，身份：當前控製者，權限等級：次級……】
【發現更高權限來源：第三紀元文明傳承者……載體李默……體內存在觀測者7號備份……】
【權限衝突……啟動仲裁程序……】
整個空洞開始震動。牆壁上的血管加速脈動，光線忽明忽暗。
章子明的聲音突然通過空洞的擴音係統傳來：“吞噬者！忽略那個權限！我才是你的控製者！”
【控製者身份核實：章子明，基因確認，權限確認……但檢測到更高優先級的傳承者存在……】
【仲裁方案：由雙方提供文明標準，進行邏輯辯論……勝者獲得最終控製權……】
李默和章子明同時愣住了。
邏輯辯論？關於文明標準的辯論？
“這不公平！”章子明喊道，“他隻是個快遞員，我是科學家！我比任何人更懂文明進化！”
【辯論將在三十秒後開始……請雙方準備論點……】
【辯論主題：什麼是文明的核心價值？】
【獲勝標準：邏輯一致性，證據充分性，道德完整性……】
【敗者將被抹除……】
倒計時開始：30...29...28...
李默感到冷汗浸濕了後背。他要在三十秒內準備一場關於文明核心價值的辯論，對手是一個研究了半輩子這個問題的瘋狂科學家。
而且賭注是所有人的生命。
“七號，幫幫我。”
“我在。”七號說，“但我隻能提供第三紀元的觀點，不能替你辯論。文明的核心價值……每個文明都有自己的答案。第三紀元認為是‘多樣性的和諧共存’，但我們失敗了。”
“為什麼失敗？”
“因為我們中的一些人認為，某些‘低等’多樣性應該被消除，讓位給‘高等’多樣性。”七號的聲音充滿苦澀，“那就是內戰的原因，也是吞噬者被製造的原因。”
倒計時：15...14...
章子明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冷靜而自信：“李默，你不可能贏。我研究了一輩子人類文明史，從柏拉圖到馬克思，從啟蒙運動到後現代主義。我知道所有理論，所有缺陷。而你……你隻是個被命運選中的普通人。”
李默閉上眼睛。
他想起了成為載體後的點點滴滴：
想起第一次用清潔工的掃帚清理房間時，那種平凡的喜悅；
想起在醫院治愈病人時，家屬眼中的淚水；
想起修複海洋時，魚群重新遊回的景象；
想起新人類們儘管痛苦卻依然渴望被接納的眼神；
想起許文山從被控製到清醒的掙紮；
想起莉亞說“大海在哭”時的悲傷；
想起納塔克三百年的孤獨守望；
想起馬庫斯為了保護族人而戰鬥；
想起陳靜在輪椅上的堅持；
想起周明對知識的渴望；
想起秦風對秩序的執著；
甚至想起趙無垠的野心和算計……
這些都是文明的一部分。
好的，壞的，美麗的，醜陋的，但都是真實的。
倒計時：3...2...1...
【辯論開始】
【請章子明首先陳述】
章子明的聲音充滿激情：“文明的核心價值是進步！是不斷超越自身局限，向著更高形態進化！從原始人到智人，從部落到國家，從地球到星空——這就是文明的軌跡！而火種技術給了我們加速進化的機會，但我們中的有些人——比如李默和他的團隊——卻因為懦弱和短視，想放慢這個過程！”
“我的新人類計劃，是文明的必然方向！淘汰弱者和不適應者，讓優秀的基因和思想傳承，創造更強大、更智慧、更長壽的新人類！這才是對文明負責的態度！”
他的論點有邏輯，有曆史依據，甚至有某種殘酷的說服力。
吞噬者沒有立即評價。
【請李默陳述】
李默深呼吸，然後開口，聲音不大，但清晰：
“文明的核心價值不是進步，是尊重。”
“尊重生命——每一個生命，無論強弱，無論智慧高低，無論是否符合某種‘標準’。”
“尊重多樣性——不同的基因，不同的文化，不同的思想，正是這些差異讓文明豐富而堅韌。”
“尊重選擇——每個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道路，而不是被某個‘更聰明’的人強加道路。”
他停頓，然後繼續說：
“章先生說他研究了一輩子文明史，但他可能忘了，文明史上所有試圖‘優化’人類、淘汰‘劣等者’的實驗——從斯巴達拋棄病弱嬰兒，到優生學運動，到種族滅絕——最後都導致了災難和悲劇。”
“因為一旦你開始定義誰‘值得’活著，誰‘不值得’，你就走上了通往暴政的道路。今天你可以因為基因淘汰一個人，明天就可以因為思想淘汰另一個人，後天就可以因為任何你不喜歡的特質淘汰所有人。”
“火種技術確實給了我們進化的機會，但進化應該是自願的、漸進的、包容的。而不是強製的、突變的、排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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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團隊中有新人類，有普通人，有年長者，有年輕人，有理想主義者，有現實主義者……我們每天都在爭吵、妥協、合作。這很混亂，很沒效率，但這就是文明——不是整齊劃一的進步，是混亂中的共同前進。”
李默說完，空洞裡一片寂靜。
吞噬者的光芒在緩慢脈動。
【雙方陳述完畢……開始評估……】
【評估標準：邏輯一致性，證據充分性，道德完整性……】
【評估中……】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每一秒都像一小時那麼漫長。
章子明開始不安：“吞噬者！我的標準更符合邏輯！曆史證明，自然選擇就是淘汰弱者！”
【評估完成】
【結果：李默論點在道德完整性維度顯著勝出】
【文明的核心價值：尊重多樣性，包容差異，拒絕強製優化】
【控製權轉移至：李默觀測者7號傳承者）】
“不——！”章子明尖叫。
但已經太遲了。
吞噬者的光芒籠罩李默。他感到海量信息湧入意識——不是控製，是知識。關於吞噬者的結構，關於它的能力，關於如何……關閉它。
“我明白了。”李默睜開眼睛，“吞噬者不是武器，是一個……文明評估工具。第三紀元製造它，是為了防止文明走上歧途。但它被濫用了。”
他走向吞噬者的核心，伸出手。
“現在，我要讓你沉睡。直到人類真正準備好接受評估的那一天。”
吞噬者發出最後的聲音：
【接受指令……進入永久休眠……除非文明麵臨存亡危機……】
【感謝你……選擇了尊重……】
光芒暗淡下去。
肉質牆壁停止脈動，變成普通的岩石。發光的神經束熄滅。
文明吞噬者，沉睡了。
但空洞的震動沒有停止——因為吞噬者休眠觸發了島嶼的自毀程序。
“島嶼要塌了！”秦風喊道，“我們得離開！”
他們衝向出口，但來時的路已經被塌陷的岩石堵住。
“還有其他出口嗎？”馬庫斯問。
莉亞閉上眼睛，感應著：“下方……海的方向……有通道……但被水淹沒了……”
“那就走水路！”李默說，“馬庫斯，開路！”
馬庫斯用能力融化岩石，露出後麵的海水通道。五人跳進去，被水流衝向未知的方向。
七、逃脫與代價
他們在黑暗的水道中翻滾，被激流裹挾，完全失去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光亮。
他們被衝出了島嶼——從海底的一個出口噴出，像炮彈一樣射入深海。
上浮，浮出海麵。
夜空中，新亞特蘭蒂斯島正在崩塌。火山噴發，火焰和濃煙衝天而起。島嶼中心的瀉湖沸騰，像一鍋開水。
在遠處的海麵上，他們看到a組的潛艇正在等待。
“快上來！”許文山從潛艇中伸出手。
五人爬上潛艇。潛艇立刻下潛，遠離正在毀滅的島嶼。
透過觀察窗，他們看到島嶼徹底沉入海中，隻留下漩渦和漂浮的碎片。
“材料呢？”李默問。
許文山點頭：“拿到了。瑪麗亞和薩姆他們在倉庫裡拿了一百二十公斤晶體，已經送回珊瑚島了。”
“傷亡？”
“三人輕傷，無人死亡。”許文山說，“而且……我們救出了十幾個還沒被完全改造的實驗體。他們現在很困惑，但至少自由了。”
李默鬆了口氣。
但他馬上想到了章子明。
“章子明呢？”
許文山沉默片刻：“他沒有逃出來。島嶼崩塌時，他還在控製室。我聽到他的最後通訊……他說‘我的孩子們，要記住我’。”
李默心情複雜。章子明是敵人，但他的瘋狂來源於對“完美文明”的偏執追求。悲劇收場，但令人唏噓。
潛艇返回珊瑚島時，天已經快亮了。
能源塔的建設材料已經到位，周明和陳靜連夜開工，塔的骨架已經立起。
“七十二小時，來得及。”周明說，“但我們需要所有載體的能量來激活核心。”
李默看向其他人——馬庫斯、莉亞、納塔克、陳靜、許文山雖然他的碎片是模擬的，但能提供輔助），加上自己。
六個人，六種能力。
“那就開始吧。”他說，“建好能源塔，通過測試，拿到技術。然後……”
他看向東方，朝陽正從海平麵升起。
“然後我們要麵對真正的問題：如何讓這些技術，真正服務於所有人，而不是製造新的不平等。”
能源塔在晨光中巍峨矗立。
新的挑戰，已經在等待。
但這一次，他們有了更多的同伴，更多的經驗，更多的……希望。
手背上的倒計時：1612211。
還有不到七天。
能源測試，即將完成。
而人類文明的未來，還在書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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