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聚變塔之光
黎明時分,珊瑚島中央。
三百米高的聚變能量塔在晨光中熠熠生輝。塔身由暗物質晶格構成,呈現出半透明的深藍色,內部流淌著液態光流,像有生命在呼吸。塔頂的放大版冷聚變核心勻速旋轉,銀白色的表麵反射著初升的太陽。
周明站在控製台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能量回路檢查完畢,穩定場加載完成,反重力緩衝係統就位……所有係統正常,隨時可以啟動。”
塔下,所有人聚集——載者們,新人類,秩序之眼殘部,趙無垠的團隊,甚至還有聯合國觀察團留下的幾個代表。全球直播已經開啟,超過三十億人正在觀看這一幕。
李默站在塔基的啟動平台上,六名載者圍繞著他:馬庫斯、莉亞、納塔克、陳靜、許文山,以及剛剛從新亞特蘭蒂斯島救出的幾個輕度改造者——他們雖然碎片能量微弱,但也能貢獻一絲共鳴。
“開始倒計時。”李默說。
“十、九、八……”全球觀眾在心中默數。
塔頂的核心開始加速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像巨人的心跳。塔身的液態光流隨之加速,從底部向上奔湧,彙入核心。
“三、二、一……啟動!”
李默將雙手按在啟動麵板上。胸口的星圖完全激活,六枚碎片的光芒射出,與其他載者的能量連接。七道光束彙聚,注入塔基。
能量塔爆發出耀眼但不刺眼的光芒。不是爆炸式的強光,是溫柔的、彌漫性的光,像清晨的霧氣,籠罩整個島嶼,然後向外擴散,越過測試區的屏障,覆蓋了方圓五十公裡的海域。
海麵上,被光芒接觸到的塑料微粒自動分解成無害氣體;汙濁的海水變得清澈;生病的魚群恢複活力;甚至那些在汙染中白化的珊瑚,也開始重新著色。
但最震撼的是數據讀數。
周明盯著屏幕,聲音在顫抖:“輸出功率……5.2吉瓦,穩定在±0.1以內。零汙染,零排放,能量轉化效率……99.97。”
“完美。”陳靜閉上眼睛,她的信息能力感知著整個係統,“能量流動就像音樂,和諧,平衡,沒有一絲浪費。”
全球直播的評論區瞬間爆炸。各種語言的驚歎、質疑、讚美、恐懼如潮水般湧來。
在控製中心,聯合國代表們麵麵相覷。
“這意味著什麼,你們明白嗎?”德國代表安娜·施密特輕聲說,“一座這樣的塔,就能供應柏林這樣的城市全部能源,而且完全清潔。如果建一百座,就能覆蓋整個歐洲。”
中國代表張明補充:“更關鍵的是建造時間——從材料到成品隻用了七十二小時。按照這個速度,理論上我們可以在一年內完成全球能源轉型。”
美國代表詹姆斯·科爾臉色複雜:“但也會摧毀現有的能源產業。石油、煤炭、天然氣……數萬億美元的市場,數千萬的工作崗位……”
“還有地緣政治。”俄羅斯代表伊萬·彼得羅夫說,“能源是權力的基礎。如果能源變得無限且分布均勻,現有的國際秩序將徹底改變。”
他們說的,正是李默擔心的。
但測試還沒結束。
天空中出現第三紀元係統的全息文字:
【能量領域測試完成】
【評分:98.5】
【文明評估進度:47】
【獎勵發放:行星能源網絡技術完整版)】
【警告:檢測到文明內部存在嚴重分配衝突風險】
【下一測試解鎖:空間領域】
【附加任務:在168小時內,解決‘無限能源分配問題’,否則測試結果可能被部分撤銷】
“分配問題……”趙無垠咀嚼著這個詞,“係統預見到了。”
果然,全球通訊頻道開始湧入各國的緊急詢問。
首先是石油輸出國組織的聯合聲明:“任何全球能源轉型必須考慮現有能源生產國的利益和轉型成本。建議成立‘能源轉型補償基金’,由技術提供方承擔。”
接著是發達國家的聯盟:“技術必須共享,但需要建立國際監管機製,防止技術被用於軍事目的或非和平用途。”
發展中國家集團:“我們要求優先獲得技術,以彌補曆史排放造成的環境不公,並跳過汙染型發展階段。”
新人類群體通過許文山發聲:“我們需要特殊能源配額,以支持我們的進化過程,這需要比普通人更多的能量。”
甚至環保組織也分裂了——一些認為這是拯救地球的終極方案,一些擔心無限能源會導致消費主義爆炸式增長,加速資源消耗。
爭吵在測試完成的瞬間就開始了。
秦風看向李默:“這就是陸明警告的未來。無限能源引發的不是烏托邦,是爭奪分配權的戰爭。”
李默沉默地看著能量塔。那光芒如此美麗,如此純淨,但它照亮的卻是人類最醜陋的貪婪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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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一個方案。”他最終說,“一個公平的、可持續的分配方案。”
“不可能有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方案。”趙無垠直言,“總有人會受損,總有人會不滿。”
“那就找到損害最小、受益最大的平衡點。”李默說,“召集全球代表,在這裡,在能量塔下談判。直播全過程,讓所有人看到我們在努力。”
“如果談判破裂呢?”
“那至少我們嘗試過了。”
命令下達。邀請發往全球一百九十五個國家、主要國際組織、民間團體。談判定在二十四小時後。
但李默知道,時間比他想的更緊迫。
因為就在能量塔啟動後三小時,陸明回來了。
二、第九次循環的真相
下午兩點,珊瑚島東側,莉亞的珊瑚池邊。
陸明坐在一塊珊瑚礁上,身體比上次更透明,像隨時會消失在陽光裡。他的金色眼睛裡倒映著能量塔的光芒,但眼神中隻有疲憊。
“第九次了。”他開口,聲音像風吹過沙丘,“我經曆了九次時間循環,見證了幾千種可能性。每一次,能量測試通過後,人類都會在分配問題上爭吵,然後分裂,然後戰爭。”
李默坐在他對麵:“每次都是戰爭?”
“每次。”陸明點頭,“有時是經濟戰爭,有時是熱戰,有時是文明內戰。最嚴重的一次,某個大國試圖獨占技術,引發了核衝突。地球變成廢土,幸存者在輻射中掙紮了三百年才重建文明。”
“但你說過,有一個例外。”
“第十次循環。”陸明看著李默,“隻有一次,在無窮的可能性中,隻有一次,人類達成了共識。但那需要……代價。”
“什麼代價?”
陸明沒有直接回答。他調出一個未來影像:
影像一:五年後
全球建成一千座能量塔,能源幾乎免費。貧困大幅減少,環境迅速恢複。李默獲得諾貝爾和平獎,被譽為“文明拯救者”。
影像二:十年後
能源過剩導致消費爆炸。人們建造巨大的娛樂設施,製造無意義的奢侈品,浪費成指數增長。新人類群體因消耗更多能源引發普通人不滿,衝突升級。
影像三:十五年後
為爭奪能源分配權,國家集團分裂。發展中國家指責發達國家仍控製技術標準;發達國家指責發展中國家浪費能源;新人類要求獨立建國。
影像四:二十年後
局部戰爭爆發。使用第三紀元武器的戰場變成永久汙染區。平民死亡人數超過二戰。
影像五:三十年後
文明崩潰。幸存者在廢墟中重新學習農耕。
影像消失。
“這是最常見的軌跡。”陸明說,“占所有可能性的99.7。”
“那剩下的0.3呢?”
“其中有0.29是各種變體,但最終都走向崩潰。隻有0.01……”陸明停頓,“在那個未來裡,你們做了不同尋常的選擇。”
他調出最後一個影像:
李默站在能量塔下,麵對全球代表。他說:“技術不應該屬於任何人,包括我們。所以,我們決定——公開所有技術細節,銷毀所有碎片,讓能量塔成為無主之物,由全人類共同管理。”
然後,七名載者手拉手,碎片光芒從他們體內剝離,彙入能量塔。他們倒下了,有些人死亡,有些人失去能力變成普通人。
但奇跡發生了。
看到這一幕,全球的爭吵停止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團結感出現。各國簽署《人類共同遺產宣言》,成立真正的全球能源治理機構。
二十年後的影像:地球繁榮,和平,開始向星空進發。
“這就是代價。”陸明輕聲說,“載者們的自我犧牲,打破了人性中的自私循環,激發了文明的集體覺醒。但代價是……你們中有些人會死,所有人都會失去能力。”
李默沉默了很久。
“必須這樣嗎?”
“根據時間螺旋的計算,這是唯一通向那個0.01未來的路徑。”陸明說,“但不是必然——因為選擇權在你們。我隻是告訴你,存在這樣一種可能性。”
“如果你已經知道了答案,為什麼還要回來?”
“因為我想確認。”陸明笑了,笑容裡有無限的疲憊,“我想確認,你們是否值得那0.01的可能性。在之前的循環裡,每一次我提出這個方案,你們都拒絕了。有些人是因為恐懼,有些人是貪戀力量,有些人是……不相信人性會改變。”
“那你相信嗎?”
“我經曆過九次失敗,理論上應該不信了。”陸明站起來,身體更加透明,“但我還是回來了第十次。這說明,在時間的深處,我依然保留了一絲希望。”
他看向能量塔:“二十四小時後,談判開始。我會在談判現場,給你們看更多未來片段,幫助你們做決定。但最終選擇,是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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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消失了,像從未存在過。
李默獨自坐在珊瑚池邊,看著夕陽在能量塔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莉亞悄悄走過來,坐在他身邊:“你和陸明談了很久。”
“嗯。”
“他說了什麼讓你這麼難過?”
李默猶豫,但決定告訴她一切。因為這不隻是他的決定,是所有載者,所有團隊成員的決定。
聽完後,莉亞沉默了。她抱著膝蓋,看著池裡遊動的發光魚。
“我不想死。”她最終說,聲音很小,“我才十四歲,還想看更多的海洋,還想幫助更多生物。而且……海洋之心是我的一部分,如果失去它,我會覺得……不完整。”
“我理解。”李默說,“我也不想失去能力。這些能力讓我幫助了很多人,改變了很多事。但陸明展示的那些未來……”
“如果必須選擇,”莉亞問,“你會選哪個?”
李默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
晚餐時,李默召集了核心團隊:馬庫斯、陳靜、納塔克、秦風、趙無垠、周明,以及許文山代表的新人類。
他複述了陸明的話和那些未來影像。
會議室裡死一般寂靜。
“自我犧牲……”馬庫斯撫摸著自己的金屬雙手,“我花了三年才完全掌控這個能力。失去它,我可能變回那個在鈷礦裡等死的活動家。”
陳靜閉上眼睛:“我的信息能力是我與世界的連接。失去它,我會重新被困在這具癱瘓的身體裡,連網絡都進不去。”
納塔克表情平靜,但手在微微顫抖:“三百年的守望,讓我與冰雪融為一體。失去碎片,我可能瞬間衰老,可能直接化為冰塵。”
許文山苦笑:“我甚至不是真正的載者,隻是個仿製品。但如果你們決定犧牲,我也不會退縮——畢竟這一切因我而起。”
秦風敲著桌子:“即使你們犧牲了,也不能保證人類會團結。萬一那些政客隻是假裝感動,轉頭就爭奪技術呢?”
趙無垠最冷靜:“我們可以設計一個機製——將技術與載者的生命體征綁定。如果載者死亡或失去能力,技術會自動銷毀。這樣,我們的犧牲才有籌碼價值。”
周明一直在計算:“根據陸明提供的未來數據,如果載者集體犧牲,觸發全球團結的概率是78。如果不犧牲,戰爭爆發的概率是92。從數學上看,犧牲更優。”
“但數學算不出感情。”莉亞說,“算不出我們想活下去的願望。”
爭論持續到深夜。
沒有結果。
隻有一點共識:在明天的全球談判中,他們需要觀察,需要判斷,需要感受——人性是否還有救,是否值得他們犧牲。
三、全球談判
次日上午十點,珊瑚島談判區。
環形會場能容納三百人,現在座無虛席。各國代表、國際組織、民間團體、媒體代表……全球最重要的聲音都聚集在這裡。會場中央懸浮著能量塔的全息投影,緩緩旋轉。
李默作為主持者,站在環形會場中心。
“歡迎各位。”他的聲音通過碎片能力放大,不需要麥克風,“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裡,討論一個可能決定人類文明未來的問題:當能源變得無限且清潔時,我們如何分配它?”
他示意陸明。
陸明走到中央,身體比昨天更透明,但所有人都能看見他。
“我是陸明,時間碎片載者,來自未來。”他開門見山,“在過去九次時間循環中,我目睹了九次人類因為能源分配而走向毀滅。現在,我想讓你們看看可能的未來。”
他揮手,未來的影像在會場中展開。
不是之前的簡短片段,是完整的、詳細的未來史:
2060年:能源免費,貧困消除,環境恢複。
2070年:消費爆炸,資源浪費,新人類與普通人矛盾激化。
2080年:分配權爭奪,國際聯盟瓦解。
2090年:第三次世界大戰,使用第三紀元武器的戰場變成死域。
2100年:文明崩潰,幸存者人口二十億,退回前工業時代。
影像持續了二十分鐘,細節真實得令人窒息——城市廢墟,輻射病人,兒童在垃圾堆裡尋找食物,人們為了一瓶乾淨的水互相殘殺。
會場裡鴉雀無聲。
“這就是最常見的未來。”陸明說,“概率99.7。但還有另一個未來——”
他展示那個0.01的未來:載者們犧牲,技術公開,人類團結,文明繁榮。
影像結束。
會場陷入死寂。
然後,爆發了。
“這是在威脅我們嗎?”某大國代表站起來,“用未來的災難逼迫我們接受某個方案?”
“那些影像可能是偽造的!”另一個代表喊道。
“即使是真的,”第三個代表說,“為什麼要載者犧牲?我們可以建立公平的分配機製,不需要犧牲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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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開始了。每個團體都在扞衛自己的利益:
能源輸出國要求補償;
發達國家要求控製技術標準;
發展中國家要求優先權;
環保組織要求限製消費;
新人類要求特殊配額;
甚至載者內部也開始分裂——陳靜發現,有些國家代表在秘密接觸個彆載者,承諾給他們特權以換取支持。
李默看著這一切,心中越來越冷。
陸明說的是對的。即使麵對共同的災難警告,人類的第一反應還是爭吵、懷疑、爭奪。
談判進行了六小時,沒有任何進展。隻有越來越多的敵意,越來越多的算計。
下午四點,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