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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上下打量著曉燕，見她衣著樸素，臉色憔悴但眼神清正，不像是那夥人一夥的，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點，搖了搖頭，聲音沙啞：“沒……沒事。謝謝你了，大妹子。”說著，又要走。
“大姐，”曉燕叫住她，“俺……俺能問問，他們為啥要搶你的東西嗎？那包袱裡……”她指了指那藍布包袱。
女人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極其難看，嘴唇哆嗦著，眼裡迅速蓄滿了淚水，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沒……沒啥，就是些不值錢的舊東西。”
“是……跟你家裡人有關？”曉燕試探著問，想起早上豆汁兒攤聽到的閒話。
女人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曉燕，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猜疑：“你……你是誰？你怎麼知道？”
“俺瞎猜的，”曉燕連忙說，“俺就是聽人提過一句，說南城這邊……不太平。大姐，你是不是遇上什麼難處了？要是信得過俺，興許……俺能幫上點忙？”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攬這事，也許是這女人絕望又倔強的眼神，讓她想到了當初走投無路的自己。
女人定定地看著曉燕，眼淚終於滾了下來。她靠著冰冷的牆壁，慢慢滑坐在地上，抱著包袱，壓抑地哭了起來，肩膀一聳一聳的，像寒風中瑟縮的枯葉。
“俺男人……沒了，”她邊哭邊說，斷斷續續，“就是讓那‘一品香’裡頭的人……給逼死的！他們放印子錢，利滾利……俺男人還不上了，他們就……就……”她泣不成聲。
曉燕心裡一沉。高利貸！逼死人命！
“……他們還不放過俺，”女人抹了把眼淚，眼神裡透出恨意，“非說俺男人還拿了他們彆的東西，要俺交出來……可俺家都讓他們搬空了，哪還有東西！這包袱裡……就是俺男人留下的幾件舊衣裳，還有……還有一本他記賬的本子，俺藏著沒讓他們搜去……他們今天把俺叫去，就是要逼俺交出這個本子！”
賬本！
曉燕的心猛地一跳。又是賬本！
“那本子上……記了什麼？”她蹲下身，輕聲問。
女人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猶豫著，最終還是低聲說：“記了些……他們放賬、收賬的事，還有……還有跟哪些人來往……俺男人以前在廠裡管過料，認得幾個字，就偷偷記下了……他說，這東西，也許將來能保命……可沒想到……”她又哭起來。
曉燕的心“咚咚”地撞著胸口。這女人手裡的賬本，記錄的恐怕不隻是高利貸，很可能還牽扯到“一品香”背後那些人更深的勾當，甚至……可能與吳科長、李老夫人那邊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
這南城根兒的渾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還要臟！
她看著眼前哭得幾乎脫力的女人，又想起自己懷裡那本同樣燙手的舊賬冊。同是天涯淪落人，都被這見不得光的“賬本”纏住了腳，勒住了脖子。
一個大膽的，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在她心裡冒了出來。
“大姐，”曉燕深吸一口氣，聲音壓得極低，卻異常清晰，“你這本子，千萬藏好了，誰也不能給。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的。你家裡還有彆人嗎？”
女人搖頭，眼神絕望：“沒了……就剩俺一個了……”
曉燕咬了咬牙：“你要是信俺，先彆回你住的地方。俺知道一個地方，暫時能躲一躲。”她想到了韓春原來住的那個橋洞，雖然破敗，但還算隱蔽。
女人看著曉燕，眼神裡充滿了掙紮和最後一絲希冀。過了好半晌，她才重重地點了點頭。
曉燕扶起她，兩人像做賊一樣，貼著牆根，朝著與“一品香”相反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剛走出巷子口，迎麵差點撞上一個人。曉燕抬頭一看，心裡猛地一緊！
是那個青皮頭！他嘴裡罵罵咧咧，正朝這邊張望，似乎在找什麼。他一眼就看到了曉燕和她攙扶著的女人，臉色立刻變了。
“站住！”青皮頭大喝一聲，快步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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