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這個，給你。”
曉燕疑惑地接過，打開手帕，裡麵是幾張皺巴巴的糧票，還有一小卷毛票，加起來不過塊八毛錢。她不解地看著韓春。
“這是……這是刀疤李之前給俺的錢，還有俺在鋪子裡你給俺的工錢，俺沒花……都在這兒了。”韓春不敢看曉燕的眼睛，“俺知道俺錯了……這錢不乾淨……姐，你拿著，看能不能……幫幫這位大姐，或者……或者想想彆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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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燕看著手裡那點微薄卻沉甸甸的錢，又看看韓春那愧疚惶恐又帶著一絲希冀的臉，心裡頭五味雜陳。這孩子，本質不壞，隻是被逼到了絕路上。
那女人這時稍稍緩過勁兒來，聽著他們的對話，忽然“噗通”一聲，朝著曉燕和韓春就跪下了，眼淚直流：“恩人！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救俺！這錢……這錢俺不能要！你們已經冒了大險了……”
曉燕連忙扶她起來：“大姐，快彆這樣。這錢你先拿著，應應急。這地方也不安全，他們找不到人，肯定會在這片兒搜。你得趕緊離開南城。”
女人哭著搖頭：“俺……俺沒地方去……”
曉燕沉吟片刻。把這女人帶回“桂香齋”是絕對不行的，那等於把禍水引回家。可放任不管，這女人隻怕凶多吉少。
她忽然想起一個人——王大媽。王大媽嘴碎貪小便宜，但住處離南城遠，而且她那院子雜住的人多，藏個生人一時半會兒也不容易被發現。更重要的是，王大媽似乎知道些“那邊”的事，或許……能通過她，試探點口風？
這是個險招，但眼下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曉燕打定主意，對女人說：“大姐，俺給你個地址，你去找這個人，就說……是曉燕讓你去暫住兩天的。”她說了王大媽的大概住址和相貌，又叮囑，“去了少說話，彆人問起，就說是遠房表親，投奔來的。這個包袱……”她指了指那藍布包袱，“千萬藏好了，誰也不能看，更不能說！”
女人千恩萬謝，記下了地址。
曉燕又轉向韓春，把他的手帕和錢推回去：“這錢你收著，是你的就是你的。以後好好乾活，比啥都強。”她頓了頓，看著韓春的眼睛，“春兒，今天的事，你對俺有怨氣，俺知道。可你得明白，有些路，一步走錯，就回不了頭了。你娘的事，俺記著呢，會想法子。但你也得幫俺。”
韓春重重點頭：“姐，你說，俺乾啥都行！”
“你現在，偷偷溜出去，繞路回鋪子。路上機靈點，彆讓人盯上。回去後，就裝作啥也不知道，該乾啥乾啥。”曉燕吩咐道，“要是下午有檢查組來，照實說就行，新賬不怕查。”
韓春應了，貓著腰，小心翼翼地從橋洞另一頭鑽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雜草叢後。
曉燕又仔細交代了那女人幾句，看著她把包袱重新捆紮結實，藏在衣服裡，才領著她，從橋洞另一個方向，繞了一大圈，確認安全後，指給了她去王大媽那邊的路。
看著女人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曉燕獨自站在初秋略帶寒意的風裡，隻覺得身心俱疲。懷裡那本舊賬冊，此刻沉得像塊烙鐵。
茶館，打手，高利貸，逼死人命，神秘的賬本……還有王大媽這個變數。
這一趟南城之行，看似魯莽，卻並非全無收獲。至少，她摸到了一點這潭渾水的邊緣，也意外地，可能抓住了一點或許能攪動局勢的東西。
隻是，這接下來的棋，一步比一步險。她把那孤苦無依的女人推向王大媽，是福是禍？王大媽背後那“表侄”，和“一品香”又是什麼關係？
還有那個始終未曾露麵的七爺……他像一片陰影，籠罩在所有事情之上。
曉燕攏了攏衣襟，朝著“桂香齋”的方向慢慢走去。街道兩旁的梧桐樹葉已經開始泛黃，風一過，簌簌地往下掉。秋天真的深了，而這省城的風雨，似乎也要隨著這肅殺的季節，變得更加凜冽了。
她得趕緊回去。檢查組要來了，鋪子不能亂。而她自己，也需要好好想一想，接下來，該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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