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曉燕深吸一口氣,“咱們得抄一份緊要的摘要,把最關鍵的人、事、錢數理出來。原件太紮眼,也容易毀壞。摘要抄兩份,你藏一份,我拿一份。然後,我得去找一個人……”
她把老龔頭給的線索,文化局那位“老戰友”的事,簡單說了。隻是略去了廢料場見麵的細節。
劉彩鳳聽得連連點頭。王大媽在門口也支棱著耳朵聽,這時忍不住插嘴,聲音壓得像蚊子哼:“文化局?我好像聽我老頭子提過一嘴,他們局裡是有個姓唐的科長,早年在部隊待過,為人挺正派,就是脾氣有點倔……”
姓唐?曉燕心裡記下了。老龔頭的信封裡隻寫了名字和大概地址,沒具體說職務。
事不宜遲。曉燕讓劉彩鳳把賬本重新包好藏嚴實,自己則從籃子裡拿出早準備好的鉛筆和幾張裁好的白紙,就著昏黃的燈光,開始伏在桌上,忍著心裡的驚濤駭浪,一筆一劃地抄錄賬目摘要。那些數字和人名,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眼睛裡。
窗外,天色不知不覺暗透了。秋夜的風刮起來,嗚嗚地拍打著窗戶紙。王大媽家裡沒拉電燈,隻有一盞煤油燈,火苗跳動著,把三個女人的影子巨大地投在斑駁的牆上,晃晃悠悠,如同此刻飄搖不定的命運。
曉燕抄得手腕發酸,眼睛發澀,卻不敢停。正抄到那筆與“杜科長”有關的“特彆開支”時,突然——
“篤、篤、篤。”
敲門聲響起,不輕不重,卻像重錘砸在三人心上。
屋裡的空氣瞬間凝固了。曉燕猛地停筆,劉彩鳳臉色煞白,一把抓起桌上的賬本原件緊緊抱在懷裡。王大媽從板凳上彈起來,緊張地對著門口,顫聲問:“誰……誰呀?”
門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帶著點北方口音,還算客氣:“請問,王秀英同誌是住這兒嗎?我找她有點事。”
王大媽的名字就是王秀英。她看了看曉燕,曉燕迅速把抄錄的紙張塞進自己懷裡,對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正常應對。
王大媽定了定神,走到門邊,沒開門,隔著門問:“我是王秀英,您哪位?有啥事?”
“哦,我是街道辦事處的,姓趙。”門外的男人說,“李主任讓我來通知一下,明天上午各家各戶派人去居委會,領今年的冬季取暖煤票。順便核對一下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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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的?姓趙?李主任派來的?
曉燕的心猛地一沉。李主任?李桂芳?這節骨眼上,街道來人核對戶口?太巧了!
王大媽也慌了,回頭無助地看向曉燕。劉彩鳳嚇得縮在床角,渾身發抖。
敲門聲又響了兩下,比剛才重了些:“王秀英同誌?開一下門,我就說兩句話,把票給你就走。”
不能開門!曉燕腦子裡警鈴大作。誰知道門外是真是假?萬一是吳有德、李桂芳他們派來探虛實的,甚至就是來抓劉彩鳳的……
她飛快地環顧這狹小的屋子。除了門,隻有一扇對著後麵胡同的小窗戶,窗戶外頭還釘著幾根老舊的鐵欄杆。
無路可退。
門外的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開始轉動門把手。“王秀英同誌?你在家吧?開開門。”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隔壁忽然傳來一個老太太響亮而迷糊的喊聲:“大晚上的誰呀?吵吵啥?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隨即是趿拉著鞋走路和開門的聲音。看來是敲門聲驚動了鄰居。
門外的男人動作頓了一下。
曉燕當機立斷,用口型對王大媽說:“問他是哪個趙同誌,李主任全名叫啥。”
王大媽會意,提高聲音,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和不滿:“哎喲,這都啥時候了還來敲門。你說你是街道的趙同誌?哪個趙同誌?我們李主任全名叫李桂芳,對吧?煤票不是前兒才說推遲發嗎?怎麼又改了?”
這一連串問話,把門外的男人噎了一下。他沉默了幾秒鐘,才說:“哦,是新來的趙乾事。李主任名字沒錯。煤票……是剛接到的通知,提前了。你把門開一下,我遞給你就行。”
語氣裡,那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被曉燕捕捉到了。不對勁。
王大媽也聽出來了,更不敢開門。“那啥,趙乾事,我這兒不方便,我……我肚子疼,在茅房呢!要不您把票從門縫底下塞進來?或者明天我自個兒去居委會領,成不?”
門外沒了聲音。隻有粗重的呼吸聲,隔著薄薄的門板傳來。
僵持了足有半分鐘。就在曉燕以為對方要強行破門時,那男人卻突然說:“那行,你明天自己來領吧。打擾了。”
腳步聲響起,漸漸下樓去了。
王大媽腿一軟,差點癱在地上。曉燕一個箭步衝過去,扶住她,自己也是後背冷汗涔涔。
劉彩鳳癱在床上,無聲地流淚。
危機暫時解除,但她們已經被盯上了。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
“王大媽,您和劉大姐,今晚得換個地方。”曉燕果斷地說,聲音因緊張而乾澀,“我家也不能回。我想想辦法……”
她忽然想起,老龔頭給的地址,是文化局宿舍區。也許,那位“唐科長”或者他的家人,能暫時提供一絲庇護?這念頭冒險,但眼下,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夜,更深了。風在窗外呼嘯,像無數冤魂在哭喊。床上的兩本舊賬冊,在煤油燈昏暗的光線下,沉默地躺著,卻仿佛散發著噬人的血腥氣。
而距離文化局宿舍區,還有大半個城的路。這一夜,注定漫長而凶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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