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向他示意的方向,瞬間,一片死寂。
空地上,隻堆著一小堆新土,和零零星星不到半車的石料。
用這點東西,去填補那麼大一個缺口?
短暫的死寂之後,壓抑的怒火和絕望終於爆發了。
“這……這是在開玩笑嗎?這點土,連個坑都填不滿!”
“他就是想讓我們活活累死!分明是故意為難我們!”
“完了,今天修不完,晚上肯定沒飯吃,還要挨鞭子……”
抱怨聲,哀嚎聲此起彼伏。他們心中充滿了怨毒,卻又不敢對著監工發作,隻能將怒火轉向彼此,或是無能地咒罵著自己的命運。
一個個愁眉苦臉,聚在一起商量對策,說出來的話卻全是空洞無用的高談闊論。
“依我之見,此事當從長計議,我等應聯名上書,曉之以理……”
“上書?跟誰上書?跟那反賊講道理嗎?你腦子壞了?”
“那你說怎麼辦?這點材料,神仙來了也修不好!”
爭吵不休,卻無一人動手,也無一人能拿出半點可行的辦法。
監工就站在不遠處,抱著手臂,冷漠地看著這群醜態百出的世家子弟,眼神像在看一群待宰的豬。
就在這時,一個平靜的聲音在嘈雜的人群中響起。
“我有辦法。”
瞬間,所有的爭吵都停了下來。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地投向聲音的來源——崔琰。
“嗬,又是你?”
一名崔氏子弟立刻發出了刺耳的嘲笑,“怎麼,犁了幾天地,真當自己是無所不能的能工巧匠了?”
“彆理他,他就是想出風頭,討好那些反賊!”
“崔琰,我勸你彆在這裝腔作勢,到時候完不成,大家都要跟著你一起受罰!”
麵對洶湧而來的譏諷與敵意,崔琰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隻是淡淡地掃了眾人一眼,隨即邁步走向那片垮塌的土渠,蹲下身,仔細查看。
他沒有理會那些無能狂怒的同族,而是平靜地說道:“材料不夠,但我們可以就地取材。”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把被雨水衝刷下來的碎石和泥土重新收集起來,混上那些草根,可以增加黏性與韌度。”
“再去旁邊砍些竹子,削尖了打進渠壁兩旁,再橫向交叉捆綁,作為骨架。最後,用混合好的泥土填充進去,夯實。如此,不僅能修好,還會比之前更堅固。”
他的話音落下,整個工地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那些原本還在嘲諷的崔氏子弟,全都愣住了。
他們不是傻子,崔琰的法子一說出來,他們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竹子做骨,碎石草根混泥為肉。
這這簡直是天才的想法!
他們看著崔琰,臉上的神情從鄙夷,到震驚,再到難以置信。
這個方法如此簡單,如此直接,為什麼自己這些人就想不到?
為什麼滿腹經綸的自己,在這種實際問題麵前,竟還不如一個甘願去做“泥腿子”的旁支?
遠處的監工,眼中也閃過一抹濃濃的驚訝。
他上下打量著崔琰,似乎想把這個年輕人看透。
崔琰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他站起身,脫下早已破舊不堪的上衣,露出被曬成古銅色的精瘦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