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晴聞聲趕來,身後跟著雲蕊、蘇雲和李婉靈。
她們看到的,正是滿地狼藉,和雙目通紅、狀若瘋癲的吳染。
“吵什麼。”
李婉晴的聲音很平靜,卻讓吳染的嘶吼一滯。
“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我的?我父兄雖死,我依舊是恒州郡主!你們把我囚禁於此,還用這些豬狗食來羞辱我?”
吳染指著地上的碎瓷片,聲音尖利。
李婉晴還沒開口,一旁的雲蕊冷冷地說道:“郡主?你的恒州已經沒了。你的父兄,是死在將軍刀下的逆賊。”
“你現在是將軍的階下囚,是戰利品。給你一口飯吃,是夫人的仁慈,不是你的權利。”
“你!”
吳染被這番話刺得臉色煞白。
蘇雲倚在門邊,抱著雙臂,輕笑一聲:“吳小姐,你以前吃的精米燕窩,是恒州百姓的血汗。現在將軍府吃的粗茶淡飯,是自己人一刀一槍拚出來的。”
“你想吃好的,也行,自己去掙。府裡不養閒人,後院的馬廄還缺個打掃的,你要是願意,我跟夫人說一聲,每月給你算工錢。”
“你……你們……欺人太甚!”
吳染氣得渾身發抖,眼淚決堤而出。
她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等羞辱。
李婉晴走到她麵前,語氣依舊溫和,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吳染的心上:“吳小姐,你要明白自己的處境。”
“在這裡,沒有人是你的奴仆,我們也不是你的敵人。我們都是依靠將軍才能活下去的女人。將軍讓你活著,你就該惜命。”
“若你覺得這裡不好,隨時可以走,府門外就是全和縣的街道,但你能不能活著走出縣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李婉晴頓了頓,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或者,你也可以選擇死。後院有井,門梁也夠高,
將軍府不缺一副薄棺。”
死?
這個字眼像一盆冰水,瞬間澆滅了吳染所有的怒火與嬌蠻。
她看著眼前這幾個女人,李婉晴的沉穩,雲蕊的冷冽,蘇雲的精明,她們的眼神裡沒有同情,隻有平靜。
一種徹骨的寒意從吳染的腳底升起。
她終於明白了。
這裡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她也不是那個可以為所欲為的郡主了。
她什麼都不是。
她隻是一個隨時可以被丟棄,隨時可以死去的戰利品。
所有的尊嚴、驕傲、怨恨,在這一刻轟然倒塌。
吳染雙腿一軟,癱坐在地,將臉埋在雙膝之間,壓抑許久的恐懼與絕望,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哭聲淒厲,再無半分郡主的儀態,隻是一個家破人亡的孤女,在為自己未知的命運而悲鳴。
李婉晴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有些道理隻有哭夠了,才能懂。
與此同時,數百裡外的恒州郡,黃州城外。
一支殘兵敗將,出現在了官道的儘頭。
為首的數百人,身上還穿著吳勝親兵的甲胄,卻個個衣衫襤褸,甲葉翻卷,臉上布滿了煙熏火燎的痕跡和乾涸的血汙。
他們眼神麻木,表情惶恐,仿佛一群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屍走肉。
在他們身後,是三千多名同樣狼狽的步卒,許多人身上都帶著傷,拄著長槍或同伴的肩膀,艱難地挪動著腳步。
隊伍的最中央,是一具用木板草草釘成的棺木,由八名親兵抬著。
夏侯儀一身儒衫早已破爛不堪,他走在棺木之前,臉色慘白,雙目無神,每一步都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
“站住!什麼人!”
黃州城高大的城樓上,守城的士兵發出了厲聲喝問,數十張弓弩瞬間對準了這支來曆不明的敗軍。
一名眼尖的守將認出了夏侯儀,頓時大驚失色,連滾帶爬地跑下城樓,衝向將軍府。
片刻之後,城門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黃州守將劉迅一身甲胄,大步流星地登上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