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黃州城內一片縞素。
家家戶戶掛上了白幡,刺骨的悲傷與恐慌,籠罩著這座堅城。
城西的軍營裡,三千殘兵被安置下來,營地裡聽不到喧嘩,隻有傷兵壓抑的呻吟和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敗了,敗得一無所有。
劉迅在將軍府中坐立不安。
主公死了,三萬大軍灰飛煙滅。
巨大的悲痛過後,夏侯儀轉述的那句“臨終托付”,卻像一團火焰,在他胸中熊熊燃燒。
“恒州諸將之中,他最信得過的,最看好的,就是你劉迅將軍!”
“唯有你劉迅,忠勇兼備,是能守住恒州基業的唯一人選!”
這些話語,一遍遍在他腦海中回響。
他感覺自己肩上扛起了一副無比沉重的擔子,這擔子裡有主公的血海深仇,有恒州郡的未來,更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榮耀與使命。
群龍無首,正是我輩建功立業之時!
劉迅再也坐不住了。
他換上一身便裝,帶著兩名親衛,徑直前往城西軍營。
軍營中,夏侯儀的營帳內隻點著一盞孤燈。
他正對著一幅恒州郡的地圖出神,聽到通報,他轉過身,看到劉迅,眼中並無意外。
“劉將軍深夜到訪,可是為了城防之事?”
夏侯儀的聲音沙啞。
“夏侯先生。”
劉迅屏退左右,對著夏侯儀深深一揖,“如今主公蒙難,恒州群龍無首,劉迅雖有心為主公報仇,卻不知該何去何從。還請先生教我!”
夏侯儀看著他,緩緩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悲戚與凝重。
“劉將軍,你可知我們如今的處境?”
“請先生明示。”
“孫望小兒,經此一役,士氣如虹。更重要的是,他得了朝廷的聖旨,封為平東將軍,總領兩郡兵馬,名正言順!”
夏侯儀的手指重重地點在地圖上黃州城的位置,“他下一步,必定是趁我恒州人心不穩,主力儘喪之際,揮師東進!而你我所在的黃州城,首當其衝!”
劉迅心中一凜,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夏侯儀繼續說道:“以將軍之勇,固守黃州,或許能守。但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慘勝。屆時你麾下兵馬折損大半,元氣大傷。就算守住了,又如何?”
他抬起頭,目光如炬,直刺劉迅的內心:“治所邾縣,還有其餘幾位手握兵權的將軍!”
“他們聽聞主公戰死,黃州慘勝的消息,會來幫你嗎?不!他們隻會趁你虛弱,前來搶奪郡守之位,將主公留下的基業瓜分殆儘!”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在劉迅腦中炸響。
他隻想著為主公報仇,守住黃州,卻從未想過之後的事情。
夏侯儀所言,字字誅心,卻又無比現實。
“那依先生之見,我們該當如何?”
劉迅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驚駭。
“守,是死路一條。”
夏侯儀的聲音壓得極低,充滿了蠱惑,“不如不守。”
“不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