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過亞鬆森老城區的梧桐樹梢時,史國棟正蹲在巴拉圭河畔的露天市集裡,用剛學的幾句瓜拉尼語比劃著,和攤主討價還價一整扇帶骨牛肋排。
身旁的李銳捏著皺巴巴的清單,筆尖在紙上劃得沙沙響:“老史,咱這是來拓荒的,不是來趕集的——40萬平方公裡的小國,光靠嘴皮子可盤不活一個火鍋城。”
史國棟直起身,拍掉手上的牛肉碎屑,指了指市集裡往來的人群:“小銳,你看這街上的人,印歐混血的、印第安原住民、還有歐洲後裔,甭管說西班牙語還是瓜拉尼語,胃裡缺的都是一口熱乎的。巴拉圭這地方,地廣人稀,牛羊比人多,咱川渝的魚羊鮮火鍋,缺的就是這股子原生態的肉香。”
兩人的相識要追溯到十年前的重慶解放碑,彼時史國棟在學習火鍋技術,後來是火鍋店的掌勺師傅,李銳是跑供應鏈的采購員,一鍋紅油鍋底煮出了交情,也煮出了“把川渝味道賣到海外”的念想。
這些年來,李銳隨史總先在國內打拚開拓,後來拓展到美洲,邁克爾和約瑟夫去非洲和澳洲後,史國棟把他調入團隊,一起拓展川渝味道魚羊鮮火鍋酒樓。
在美洲的拓展進入尾聲時,他們兩人偶然在一份農業報告裡看到巴拉圭的介紹:40.68萬平方公裡的國土,無海岸線卻坐擁巴拉圭河、巴拉那河兩大水係,阿曼拜山和巴蘭卡尤山的餘脈滋養出連片沃土,大豆、玉米漫山遍野,牛羊在草原上散養,肉質緊實無膻味,價格還不及國內的三分之一。
“當時我就拍了桌子,”李銳摩挲著市集裡淘來的陶製酒杯,杯壁還留著手工捏製的紋路,“咱算筆賬:這裡的牛腱子合人民幣8塊錢一斤,羊排12塊,比重慶屠宰場的拿貨價還低。農業國的底子,農產品加工又是空白,咱不光能開火鍋店,全牛宴、全羊宴都能做——把川渝的鹵、涮、烤全搬過來,還怕不火?”
史國棟卻比李銳多了幾分謹慎。初到亞鬆森的第一個月,兩人幾乎跑遍了整個城市:從市中心的獨立廣場到城郊的農牧場,從西班牙語為主的商業區到瓜拉尼語通行的原住民社區,甚至驅車去了阿曼拜山腳下的小鎮,就為了嘗一口當地最地道的烤牛肉。
“這裡的人吃慣了炭火直烤的肉,口味偏鹹,喜歡加檸檬和粗鹽,”史國棟在筆記本上記滿了筆記,“咱的火鍋得改改,紅油鍋底減辣增香,骨湯鍋底加當地的玉米和香草,魚羊鮮的‘魚’,就用巴拉圭河裡的淡水鱸魚,現撈現殺,鮮味兒才夠。”
找店麵的過程比想象中難。亞鬆森的老城區多是西班牙殖民風格的小樓,層高不夠,排煙係統難裝;新城區的商鋪租金又高,超出了兩人的預算。
僵持之際,當地華僑商會的陳叔幫了忙:“巴拉圭人認熟不認生,你們彆盯著市中心,往周邊的工業區走走,那裡有不少阿根廷、巴西來的商人,還有本地的農牧場主,消費力不低,租金還便宜。”
李銳起初不信:“工業區都是廠房,誰會去那吃火鍋?”
陳叔笑著搖頭:“你不懂這裡的情況。巴拉圭的農業和畜牧業是支柱,工業區裡的老板們,白天談大豆出口、談農機采購,晚上就想找個舒服的地方吃點好的。你們的川渝火鍋,熱熱鬨鬨的,正合他們的胃口。”
第一家直營店選在了亞鬆森東郊的工業區,兩百平的店麵,史國棟親自設計了後廚的布局,李銳則跑遍了周邊的農牧場,敲定了牛羊肉的供貨:“必須是散養的牛,年齡不超過兩歲,羊得是本地的克裡奧爾羊,肉質嫩,沒膻味。”
川渝味道魚羊鮮火鍋酒樓第一家直營店開業那天,沒有盛大的儀式,隻在門口擺了兩張長桌,免費請路過的工人和商人嘗鮮。
第一個走進來的是阿根廷商人胡安,他操著蹩腳的西班牙語問:“你們這鍋裡煮的,是牛還是羊?”
史國棟用剛練熟的西班牙語答:“是魚和羊,還有我們中國四川的味道。”說著,他夾起一塊涮好的羊肋排,蘸了點乾碟,遞到胡安麵前:“嘗嘗,不辣,有香草的香味。”
胡安咬了一口,眼睛瞬間亮了:“這比我們的烤牛肉還香!你們的調料,是用什麼做的?”
“牛油、辣椒、花椒,還有巴拉圭的本地香草,”李銳湊過來補充,“我們的鍋底,一半是川渝的配方,一半是巴拉圭的味道。”
那天,免費的試吃桌從中午擺到了晚上,走的時候,胡安留下了名片:“我下周帶巴西的客戶來,要訂一個全牛宴,你們能做嗎?”
史國棟拍著胸脯應下:“沒問題,從牛舌到牛尾,從牛筋到牛肚,咱給你做一桌子全牛宴,保證讓你們吃得過癮。”
為了做全牛宴,史國棟熬了三個通宵。他把川渝的鹵、拌、涮、烤融合起來:鹵牛腱子用了巴拉圭的粗鹽和迷迭香,烤牛肋排刷了紅油蜂蜜醬,涮牛肚則保留了重慶老火鍋的麻辣味。試菜那天,李銳嘗了一口鹵牛腱,忍不住咂嘴:“老史,你這手藝,就算擱重慶解放碑,也是頭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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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國棟擦了擦額頭的汗:“光手藝好沒用,得讓巴拉圭人接受。咱的全牛宴,分量要足,價格要實在,不能像歐洲餐廳那樣摳摳搜搜的。”
第一桌全牛宴,胡安帶了八個客戶來,有阿根廷的、巴西的,還有本地的農牧場主。當滿滿一桌牛肉菜品端上桌時,所有人都愣住了:“你們中國人,把牛的每個部位都做得這麼好吃?”
李銳笑著倒酒:“在我們四川,牛身上就沒有不能吃的部位。巴拉圭的牛肉這麼好,不能浪費。”
那一晚,酒喝到半夜,火鍋的熱氣漫了滿屋子。臨結束時,巴西商人卡洛斯握著史國棟的手說:“我在聖保羅吃過中餐館,但沒吃過這麼地道的火鍋。你們要是在巴拉圭把店開起來,我每月都來。”
第一家店的火爆,超出了兩人的預期。開業第三個月,每天的翻台率能到四次,晚上十點還有人在門口排隊。有本地的印第安人,用瓜拉尼語和手勢點單,要最辣的紅油鍋底;也有華僑帶著家人來,一口毛肚下肚,紅了眼眶:“在外十幾年,總算吃到了家鄉的味道。”
李銳開始忙著拓展供應鏈:“老史,咱得把供貨的農牧場固定下來,現在每天要的牛羊肉量太大,零散采購跟不上。”他和三個本地農牧場主談了合作,不僅敲定了長期的供貨價格,還提出了“定製化養殖”:“我們需要的牛,要散養在巴拉圭河畔的草場,不能喂飼料,羊要吃阿曼拜山腳下的青草,這樣肉質才夠好。”
農牧場主羅德裡格斯起初不解:“我們的牛都是統一養殖,為什麼要單獨為你們養?”
李銳拿出賬本:“我們每月要的量,是你現在出貨量的三分之一,價格比市場價高5,而且長期合作。你算一算,穩賺不賠。”
羅德裡格斯沉默了半晌,最終點了頭:“你們中國人做生意,實在。我信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