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間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聲撕裂。蘭德斯單膝跪地,汗珠沿著額角滑落,滴在手臂被腐蝕性粘液灼傷的傷口上,激起一陣鑽心的刺痛。胸口的灼熱感早已褪去,那神秘的裝甲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熾白光束隻是一場幻覺——若非空氣中殘留的刺鼻焦糊味和地上那個被高溫熔蝕出的光滑淺坑還在無聲地作證。
“哇……哇……牙白噢……”拉格夫癱坐在地上,喘得像頭剛被攆了幾座山的石牙野豬,但隨即強行支起身體,瞪圓的雙眼亮得驚人,裡麵燃燒著純粹的、近乎狂熱的震撼,“蘭德斯!你……你剛才那個!太他娘的帥了!太猛了!那道光!直接把那麼厲害的大隻破蟲子給……給‘滋啦’一下整沒了!我的天!這就是你說的‘係統’?這也太酷了吧!簡直像戰神附體啊!”
戴麗背靠著粗糙的樹乾,臉色蒼白如紙。強行將自身和極樂鳥幾乎全部的能量灌注給蘭德斯,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虛脫。極樂鳥“青蘅”蔫蔫地伏在她膝頭,尾羽上的虹彩黯淡到一絲光芒也無。她聽著拉格夫興奮的喊叫,眉頭卻緊緊鎖起,清麗的眼眸裡沒有狂熱,隻有深沉的驚疑和審視。
戴麗的目光如同探針般鎖定蘭德斯,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和前所未有的嚴肅:“蘭德斯,你知道嗎?那絕對不是我們認知中的異獸之力。沒有任何記錄顯示異獸之力能夠具現化出如此……精密、高效且充滿非自然感的裝甲和武器。它更像……某種被植入的、高度發達的智能機械造物或能量核心。那種湮滅效果,也絕非普通能量性質攻擊能達到的層次。這個所謂的‘係統’……到底是什麼?它在你身體裡……安全嗎?”她的目光銳利地掃過蘭德斯胸口,仿佛要穿透衣物,直視那消失的核心。
蘭德斯艱難地抬起頭,迎上戴麗審視的目光和拉格夫近乎崇拜的眼神,內心充滿了比手臂傷口更深的疲憊和混亂感。
他嘗試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緊,“我……”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騰的情緒,“我們……先回去。拉格夫,扶我一把。戴麗,你還能走嗎?我們得去找南丁夫人處理下傷口,特彆是我這個腐蝕傷……然後,我再跟你們解釋我知道的一切。”他看著自己焦黑破損的袖口下,皮膚被腐蝕得一片潰爛紅腫,有的地方甚至發黑發紫,陣陣難以忍受的灼痛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
“啊對對對!快走快走!”拉格夫如夢初醒,連忙一鼓勁爬起來,攙扶起蘭德斯,還不忘拍拍石牙野豬,“老夥計,跟上!能跟上吧?”石牙野豬哼哼唧唧地爬起來,顯然也消耗巨大。戴麗點點頭,強撐著站起身,將虛弱的青蘅小心捧在懷裡。
學院醫務室裡,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藥清香。柔和的環形治療燈光下,麵容慈祥但眼神銳利的南丁夫人正小心翼翼地處理蘭德斯手臂上的腐蝕傷。先用透明的淡鹽水衝洗掉表麵殘留的腐蝕性毒物和汙損物,再用散發著瑩瑩綠光的治療凝膠均勻覆蓋傷口。
凝膠帶來的清涼感暫時緩解了灼痛,蘭德斯躺在治療椅上,眉間略顯放鬆。拉格夫和戴麗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等待。拉格夫顯得坐立不安,眼神時不時瞟向蘭德斯的手臂和胸口,充滿了好奇。戴麗則安靜地坐著,但目光始終沒有離開蘭德斯,她在等待解釋。
“腐蝕性很強,幸好處理及時,沒有傷到筋骨,也不會有後遺症。”南丁夫人頭也不抬,手法嫻熟,“不過會留疤,小夥子,以後可得小心點。你們三個……大晚上跑學院後山去做什麼?還招惹上腐甲毒蟑?那玩意兒輕易也不會出山,你們倒是膽子不小。”她的語氣帶著責備,但更多的是關切。
“我們……就是去散散心,沒想到……”戴麗低聲解釋。
“好了,傷口處理好了,這幾天彆沾水,按時塗藥。”南丁夫人包紮好傷口,又檢查了一下拉格夫和戴麗的狀態,處理了幾處小傷口,確認他們主要隻是脫力和輕微能量透支,給開了點補充營養和精神力的溫和藥劑。“你們倆可以走了。蘭德斯,你留一下,我再給你觀察會兒。”
拉格夫和戴麗對視一眼,都沒挪動。拉格夫忍不住開口:“南丁夫人,我們……還是陪陪蘭德斯吧,他剛才可太厲害了……”
南丁夫人挑了挑眉,看了看三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沒再多問,隻是叮囑道:“彆聊太晚,他需要休息。”說完便轉身去整理藥櫃和器械櫃,將空間留給了他們。
醫務室裡安靜下來,隻剩下彌漫的藥草香和窗外細微的蟲鳴。
“好了,蘭德斯,”戴麗率先開口,聲音平靜但帶著不容回避的堅持,“現在可以說了嗎?那個‘係統’。”
蘭德斯靠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在內心裡組織著語言。他知道瞞不住戴麗了,而且經曆了剛才的生死危機,他內心深處也渴望能多個人幫他分擔這個沉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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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係統’……全稱叫‘星界獸態功能體多源能解析再構造係統’……這名字太長很難記,我一般就叫它‘星獸係統’……至於獲得的時間,其實也就是前段日子……”蘭德斯的聲音有些乾澀,他儘量用自己理解的方式描述,把之前跟拉格夫解釋過的東西給戴麗又細細解釋了一遍。
戴麗倒吸一口涼氣:“融進身體裡去了?像……寄生型的異獸那樣?”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不完全是。”蘭德斯搖搖頭,“它不像是有自己的意識,更像是一個……來自星空的……高度智能化的、強大的程序集合體或者密集型工具庫。它給我灌輸了一些……我還無法理解的知識碎片,關於能量、物質、維度什麼的。然後……就是你們看到的能力。我本來以為在我搞清楚它的原理之前隻能主動使用很少一部分機能,沒想到它還能根據我的狀態和受威脅程度,自動激活不同的‘戰術單元’,比如那套裝甲‘獸甲戰鎧’,還有那個適配的粒子炮。當然,每一次自動激活,都需要消耗相當巨大的能量……”
蘭德斯苦笑了一下,“我現在都還沒有搞明白它正常情況下是如何充能的,幾乎沒法在有需要時就主動啟用它。而且我一開始以為這個係統是以小轟為載體的,可是現在看來它早已經有一部分在我身體裡麵紮根了……”
“來自星空?程序集合體?”戴麗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的學霸思維飛速運轉,試圖將蘭德斯的話與已知的理論知識對應起來,“這聽起來……太像那些超越禁忌的古代科技傳說了。學院和研究所的圖書館裡有過類似記載的文獻,但都由於過於散亂而被認為是無稽之談。你說它給你灌輸知識?有沒有連帶的副作用?比如精神侵蝕、記憶篡改?它選擇你的目的是什麼?”戴麗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充滿了理性質疑。
“副作用……我不知道。”蘭德斯坦誠地說,“有時候會頭疼,腦子裡會閃過一些奇怪的畫麵和符號,還會做怪夢,但又不至於影響我的作息。至於目的……具體是什麼,它也從沒說過。”
“我現在……感覺就像在黑暗中摸索一個威力巨大但隨時可能自己爆炸的大炸彈。”他看向自己的雙手,眼神迷茫,“我一直在試圖研究它,試圖理解它的原理和控製方法,但進展……很慢。它太複雜,太深奧了,遠超我的知識水平,我甚至懷疑我們這個世界的頂尖知識水平能不能觸及到它的本質……”
“大炸彈?”拉格夫卻完全沒被嚇到,反而一拍大腿,興奮地壓低聲音,“蘭德斯!你管它叫大炸彈?這明明是超級無敵大殺器啊!想想看!有了它,什麼狗屁蟲子,什麼魯西教授的打賭,統統不在話下!希爾雷格教授都得對你刮目相看!這簡直是天選之子的力量啊!你還研究啥?直接用不就完了!下次再遇到危險,讓它直接出來,biubiubiu!劈裡啪啦轟!多爽!”他的臉上寫滿了對力量的推崇和向往。
“拉格夫!你想得太簡單了!”戴麗厲聲打斷他,語氣帶著罕見的嚴厲,“這種來曆不明、無法掌控的力量,本身就蘊含著巨大的風險!你怎麼知道使用它沒有代價?看看蘭德斯現在的樣子!如果這‘係統’失控,或者它的真正目的是利用蘭德斯和這個世界上可能被它控製的所有人呢?那道湮滅光束,今天能殺異蟲,明天會不會對準我們?對準學院?力量越大,失控的後果也越可怕!”她轉向蘭德斯,眼神堅定而憂慮,“蘭德斯,我理解你想研究它、掌握它的心情。但這種力量……太危險了。我認為應該上報學院,讓希爾雷格教授、院長他們來評估……”
“不行!”蘭德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不能上報!”
拉格夫和戴麗都愣住了。
蘭德斯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你們想想,如果學院知道了,他們會怎麼做?把我當成研究對象?還是當成一個危險的、需要被‘處理’的異常個體?這係統現在已經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上報就等於把我自己完全交出去,任人宰割。而且……”他頓了頓,眼神複雜,“我有種感覺,這係統……可能牽扯到的東西,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大得多。在弄清楚……至少弄清楚它的基本機能之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戴麗還想反駁。
“好了好了!”拉格夫插進來打圓場,他撓撓頭,“我說你們兩個,現在爭這個有啥用?蘭德斯不都說了他還在研究嘛!再說了,剛才要不是這‘係統’,咱們仨現在都成那臭蟲的點心了!它好歹救了咱們的命,對吧?”他看向蘭德斯,拍拍他的肩膀,“我信你,兄弟,你慢慢研究,需要幫忙打架充能啥的,隨時叫我!”
拉格夫又看向戴麗,語氣放得相當軟,“戴麗,你也彆太緊張了。蘭德斯又不是傻子,事關他自己的生命安全,他肯定比咱們更小心。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明天還要繼續去希爾雷格教授那兒搞那個嚇死人的精神同調訓練嗎?咱們現在這狀態,再吵下去,明天鐵定又得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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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格夫的話像一盆冷水,澆熄了戴麗還想繼續爭論的念頭。她想起明天還要麵對那令人心悸的精神同調,想起幼年極樂鳥那雙驚恐的藍寶石眼眸,心頭不由得一緊。是啊,眼前的難關還沒過。
戴麗沉默了片刻,最終歎了口氣,肩膀微微放鬆下來:“拉格夫說得對……現在爭論這個確實沒有結果。”她看向蘭德斯,眼神中的質疑並未完全消退,但多了一份理解和無奈,“蘭德斯,關於‘係統’,我保留我的擔憂和意見。但眼下……我們確實需要休息,需要調整心態,迎接明天的訓練。這件事……暫時擱置吧。等你……有更多發現,我們再談。”
蘭德斯感激地看了拉格夫一眼,然後對戴麗認真地點點頭:“好,暫時擱置。謝謝你們……相信我。”這句“相信我”,他說得有些沉重。他知道戴麗的懷疑有道理,但此刻,他最需要的就是這份信任。
“哎,這就對了嘛!”拉格夫咧嘴一笑,“來來來,蘭德斯你好好休息。戴麗,咱們也撤吧,彆打擾南丁夫人。”他拉起還有些不放心的戴麗,又對蘭德斯擠了擠眼,“明天訓練場見!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