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篇 瘴癘鬼影錄_民俗詭譎短篇故事集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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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篇 瘴癘鬼影錄(1 / 2)

序章:入瘴

時維大明宣德九年,公元1434年,夏末秋初。

自京城一路南下,已近兩月。陳文遠的雙腳早已磨破,裹傷的布條浸透了汗水和塵土,散發著難以言喻的酸腐氣味。他騎著的瘦馬也早已不複當初在京城驛站挑選時的精神抖擻,如今形容枯槁,步履蹣跚,仿佛隨時都會倒斃在荒野之中。

這條路,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他本是應福建布政使司之邀,前往福州府擔任一名幕僚,協助處理地方文書。福建地處東南沿海,氣候濕熱,路途遙遠,本非他所願。奈何家道中落,京中生計維艱,一封來自遠方的聘書,便成了他眼前的唯一希望。他辭彆了老母和幼妹,懷揣著對未來的期許與忐忑,踏上了這漫長的南行之路。

然而,現實遠比想象骨感。出了江西地界,進入福建境內,那濕熱的空氣便如同無形的枷鎖,讓人喘不過氣。更要命的是,一種名為“瘴癘”的傳說,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時刻敲打著他的神經。早在出發前,同鄉的前輩便曾麵色凝重地告誡過他:“閩地多瘴,尤以夏秋為甚。那瘴氣無形無質,卻能殺人於無形。染上者,或寒熱交作,或昏迷不醒,不出數日,便會化作一具枯骨。”

起初,陳文遠隻當是危言聳聽。他自幼飽讀詩書,略通醫理,深知瘴氣多為南方山林間濕熱蒸鬱,草木腐爛所生之毒氣,避其鋒芒,小心在意,未必不能安然度過。但隨著旅程的深入,他才真正體會到前輩話語中的恐懼。

越往南走,山林越發茂密,道路也愈發崎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朽潮濕的氣味,陽光難以穿透濃密的樹冠,即使是正午時分,林間也顯得昏暗陰沉。偶有山風吹過,帶來的並非清涼,而是一種粘稠、悶熱的氣息,吸入肺中,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蟻在爬行。

同行的人越來越少。最初還有七八個挑夫、仆役和一名向導,如今隻剩下兩個麵黃肌瘦、眼神驚恐的挑夫,以及那位沉默寡言、經驗豐富的老向導——當地人稱為“山猴子”的阿福。他們行進的路線,也儘量避開人煙,專挑那些人跡罕至的山路,據說這樣能減少遭遇瘴氣的機會。

這天傍晚,他們終於翻過了最後一道山梁。放眼望去,前方是一片更為廣袤的原始叢林,林中霧氣繚繞,看不真切深淺。阿福勒住馬頭,指著前方一條若隱若現的小路,聲音沙啞地說:“公子,前麵就是‘鬼哭林’了。穿過這片林子,再走一天,就能看到閩江,順流而下便是福州城了。今晚,我們恐怕要在林子邊上找個地方歇腳了。”

陳文遠望著那片深不見底的叢林,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鬼哭林”?這名字就透著一股不祥。他看了一眼身後同樣麵露懼色的挑夫,點了點頭:“好,就在林邊紮營。阿福叔,你可知道這林子為何叫鬼哭林?”

阿福猶豫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傳說……林子裡瘴氣最重,尤其到了夜裡,會聽到有人哭泣、哀嚎的聲音,像是冤魂厲鬼在哭嚎。還有人說,林子裡有不乾淨的東西,專吸活人的精氣……”

“莫要胡說!”另一個挑夫忍不住打斷道,但聲音裡卻充滿了恐懼,“哪有什麼鬼神,不過是瘴氣作祟罷了。趕緊紮營吧,天快黑了。”

儘管口中否認,但挑夫加快手腳的動作卻暴露了他的內心。陳文遠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他雖不信鬼神之說,但這連日來的疲憊、濕熱的折磨,以及對未知的恐懼,早已讓他身心俱疲。他甚至開始感覺有些不對勁——白天還好,一到傍晚,太陽落山,林間的濕氣加重,他便覺得一陣陣發冷,起初隻是輕微的寒意,後來竟如同浸入冰窟,牙齒也開始打顫。而到了下半夜,寒意退去,又變得燥熱難當,渾身如同火燒,頭痛欲裂,仿佛有千萬根針在刺他的太陽穴。

他暗自思忖,這莫非就是前輩所說的瘧疾?也就是俗稱的“打擺子”?《黃帝內經》有雲:“瘧之始發也,先起於毫毛,伸欠乃作,寒栗鼓頷,腰脊俱痛,寒去則內外皆熱,頭痛如破,渴欲冷飲。”這與他的症狀何其相似!隻是這症狀來得如此迅猛,如此凶猛,難道真的是中了瘴癘之氣?

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滾燙得嚇人。他讓挑夫取來水囊,喝了幾口涼水,試圖壓下體內的燥熱。夜幕降臨,森林深處傳來各種蟲鳴和不知名的鳥叫聲,交織在一起,顯得格外詭異。山風吹過樹梢,發出嗚嗚的聲響,真的有幾分像人的嗚咽。

挑夫們匆匆搭起了一個簡易的草棚,勉強可以遮風擋雨。他們生起一小堆篝火,火焰跳動著,在黑暗中投下搖曳的光影,反而更添了幾分陰森。兩個挑夫緊緊依偎在一起,瑟瑟發抖,顯然不僅是害怕寒冷。

陳文遠靠在一棵大樹下,蓋著濕漉漉的薄毯,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寒熱交替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他蜷縮起身子,牙齒咯咯作響。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周圍的黑暗裡,有無數雙眼睛在窺視著他,冰冷而惡意。他還聽到了若有若無的哭泣聲,如泣如訴,仿佛就在耳邊,又似乎來自遙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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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叔……”他低聲呼喚,聲音嘶啞。

老向導阿福走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瓷瓶。“公子,喝點這個吧。是我自己配的草藥,或許能有點用。”他遞過瓷瓶。

陳文遠接過,聞到一股濃烈的苦澀氣味,猶豫了一下,還是拔開塞子,喝了一大口。一股辛辣苦澀的液體滑入喉嚨,帶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瞬間驅散了一些寒意,但隨之而來的是胃部的灼燒感。

“這是什麼藥?”陳文遠問。

“山裡的土方子,主要是用常山、青蒿之類的草藥,聽說對寒熱往來有些效果。”阿福歎了口氣,“這鬼哭林的瘴氣太厲害了,連我在這山裡跑了半輩子,每次進來都得小心翼翼。公子你身子骨單薄,恐怕……”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顯。陳文遠心中一沉。難道自己真的要命喪於此?他想起了遠在京城的母親和妹妹,想起了臨行前的囑托,不禁悲從中來。

夜色漸深,寒熱交替愈發劇烈。陳文遠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變得光怪陸離。篝火的光芒似乎在扭曲,樹影婆娑,如同張牙舞爪的鬼影。耳邊那若有若無的哭泣聲越來越清晰,漸漸化為一陣淒厲的女子尖嘯。

“救命……誰來救救我……”

一個幽怨、悲傷、帶著無儘痛苦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回蕩。

陳文遠猛地睜開眼睛,冷汗淋漓。他發現自己仍在原地,篝火依舊跳躍,挑夫們還在沉睡或者說是昏厥)。那尖嘯聲消失了,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和隨後的燥熱卻更加嚴重。

他感覺自己渾身滾燙,皮膚像是被火烤著,頭痛欲裂,仿佛要炸開一般。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卻使不上力氣。

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草棚外的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

他定睛看去,隻見濃重的夜色裡,一個模糊的、纖細的、幾乎透明的人影,緩緩地飄了進來。

那是一個女人的身影,穿著一身破舊的、早已看不清本來顏色的衣裙。她的頭發濕漉漉地披散著,遮住了大半張臉,隻能看到蒼白的下巴和毫無血色的嘴唇。她的身體似乎沒有實體,如同煙霧一般,邊緣在微微扭曲晃動。她赤著腳,悄無聲息地飄到篝火旁,那微弱的火焰似乎對她毫無影響。

陳文遠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他想大叫,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逃跑,但身體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根本動彈不得。

那女鬼如果那真是鬼的話)飄到他身邊,停了下來。陳文遠甚至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刺骨寒意,比他體內的瘧疾寒熱更加陰冷徹骨。一股混合著腐葉、泥土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甜氣息的陰風,隨著她的靠近而彌漫開來。

他看到她抬起一隻同樣蒼白、近乎透明的手,手指細長,指甲烏黑尖銳。那隻手緩緩地、緩緩地,伸向他的額頭。

“不……”陳文遠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從喉嚨裡擠出一個字。

就在女鬼的手指即將觸碰到他滾燙的皮膚的刹那——

“咳咳……公子?公子你醒醒!”

一個焦急的聲音將他喚醒。

陳文遠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草棚裡,天已經蒙蒙亮了。阿福叔正蹲在他身邊,一臉擔憂地看著他。旁邊還守著一個挑夫,另一個則不知去向。

“我……我怎麼了?”陳文遠聲音乾澀,腦子一片混亂。昨晚那恐怖的景象,那冰冷的鬼影,是真的嗎?還是瘧疾高燒下的幻覺?

“你發高燒,說胡話,還渾身抽搐,可嚇壞我們了。”阿福叔遞過一個水囊,“快喝點水。昨晚那個挑夫也病倒了,燒得跟你說胡話一樣,我讓他守著火堆,看看能不能熬過去。”

陳文遠接過水囊,喝了幾口,精神稍稍恢複了一些。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依然滾燙,但那種忽冷忽熱的劇烈交替似乎暫時停止了,隻剩下持續的虛弱和高熱。

“昨晚……我是不是看到了什麼?”陳文遠猶豫地問道。

阿福叔歎了口氣,表情凝重:“公子,你是不是看到……一個穿著破衣服的女人影子?”

陳文遠心中一凜:“你也看到了?”

“沒有看到。”阿福叔搖了搖頭,“但我聽到了她的哭聲,還有她說話的聲音……她說……她說‘我好冷,我好餓,我好恨’……”老向導的聲音也有些發顫,“這林子裡的瘴鬼,最是凶厲。尤其是那些枉死在這裡的女子,怨氣最重,化為瘴鬼,專門引誘活人,吸取他們的精氣,好讓自己解脫。”

陳文遠聽得遍體生寒。看來昨晚並非幻覺,而是真的撞上了這“瘴癘鬼影”。他昨晚感覺到的寒意和燥熱,難道就是這鬼影作祟的結果?

“那……另一個挑夫呢?”陳文遠想起了那個守著火堆的同伴。

阿福叔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天快亮的時候,我過去看他,發現他……他已經沒氣了。身體冰冷,跟……跟被凍住了一樣,可臉上卻還帶著驚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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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同伴喪命。恐懼如同潮水般淹沒了陳文遠。他環顧四周,這片看似平靜的林邊空地,此刻在他眼中充滿了未知的危險。濃密的樹林仿佛變成了擇人而噬的巨獸,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無形的惡意。

“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裡!”陳文遠掙紮著想要起身。

“走不了。”阿福叔搖了搖頭,“公子你現在的身子,還撐不住長途跋涉。而且,這瘴氣白天相對薄弱,但並未完全散去。我們必須等到中午,陽氣最盛的時候,才有一線生機穿過前麵的‘迷霧峽’。那是進入閩江流域前最後一段險途。”

陳文遠隻能暫時放棄離開的念頭,心中卻充滿了絕望。他靠在鋪墊上,看著外麵依舊陰沉的天空,聽著林間不時傳來的怪異聲響,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比煎熬。

他知道,自己正被困在一個充滿死亡氣息的地方,身邊潛伏著一個無形的、以恐懼和生命為食的敵人——那名為“瘴癘”的鬼影。而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除了寄希望於自己殘存的意誌和對生的渴望,以及老向導口中那渺茫的“陽氣最盛”的時機,已一無所有。

第一章:寒熱交迫

接下來的大半天,陳文遠是在時斷時續的高燒和寒冷中度過的。瘧疾的症狀如同潮汐般反複侵襲著他的身體。一陣陣劇烈的寒戰讓他渾身發抖,牙齒打顫,仿佛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而寒戰過後,隨之而來的是如同置身熔爐般的酷熱,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衫,口乾舌燥,頭痛欲裂。

他大部分時間都處於半昏睡狀態,意識在清醒與模糊之間徘徊。在清醒的間隙,他能感覺到阿福叔一直在身邊忙碌。老向導沉默寡言,但行動卻很利索。他去林子裡尋找可以食用的野果和草藥,回來後用帶來的小鐵鍋熬煮成稀薄的湯汁,一點點喂給陳文遠。他還用濕布擦拭陳文遠的額頭和身體,試圖幫他降溫。

陳文遠醒來時,常常看到阿福叔坐在不遠處,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密林。老向導的臉上刻滿了風霜,眼神卻異常銳利。陳文遠知道,這位經驗豐富的山民,是他們此刻唯一的依靠。

“阿福叔……”一次短暫清醒時,陳文遠低聲問道,“這……瘧疾,真的……這麼厲害嗎?”

阿福叔轉過頭,看著他蒼白的臉,沉聲道:“公子,這不是普通的瘧疾。尋常瘧疾,一年四季都可能發作,症狀也相對緩和些。但這林子裡的瘴癘引發的瘧疾,是鬼魅作祟,凶險萬分。它能勾起人心底最深的恐懼,吸取人的精氣神,若不及時驅除,不出三日,便會油儘燈枯。”

“鬼魅作祟……”陳文遠想起昨晚那冰冷的鬼影,不寒而栗,“難道……真的沒有法子對付它們嗎?”

阿福叔沉默了一下,說道:“山裡人有些土辦法。比如佩戴雄黃、朱砂,或者焚燒艾草、菖蒲,據說能辟邪。還有些地方會請巫師跳大神,做法事驅邪。但這些……對真正的深山厲鬼,效果甚微。”

他又壓低了聲音:“我聽說,對付這種吸人精氣的瘴鬼,有一種東西或許有用——那就是‘黑驢蹄子’。據說此物至陽至剛,能克製陰邪之物。但我在這山裡多年,也隻是聽說過,從未見過。”

黑驢蹄子?陳文遠心中一動。這在誌怪小說和民間傳說中確實是常見的驅邪物品,尤其是在對付僵屍一類陰邪之物時。但他從未想過會在現實中用到。而且,黑驢蹄子何處去尋?他們此刻身處荒山野嶺,前不著村後不著店。

“那……常山、青蒿……那些草藥呢?”陳文遠又問。他想起了阿福叔昨晚給他喝的苦澀藥汁。

“那些草藥對付尋常山嵐瘴氣或許有效,但對這種瘴鬼引發的瘧疾,效果不大。它們能暫時壓製一下症狀,卻無法根除病根,更無法驅散鬼魅。”阿福叔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

陳文遠的心漸漸沉了下去。看來,無論是求醫問藥,還是依靠這些山野偏方,都難以擺脫眼前的困境。他唯一的優勢,似乎隻有自己還算清醒的頭腦和對生存的強烈渴望。

傍晚時分,林間的霧氣變得更加濃重,寒意也隨之加重。白天稍微退去的瘧疾寒熱再次襲來,而且比昨天更加猛烈。陳文遠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在被打碎重組一般,痛苦不堪。

他迷迷糊糊地看到,阿福叔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守在火堆旁,而是獨自一人走進了林邊的黑暗中。老向導手裡拿著一把砍柴刀,腰間還彆著一個火折子和一些奇怪的、用獸骨和羽毛串成的護身符。

“阿福叔,你要去哪裡?”陳文遠掙紮著問道。

“我去林子邊上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順便……看看能不能撿到點有用的東西。”阿福叔的聲音有些模糊,似乎已經走遠了。

陳文遠心中有些不安。讓老向導獨自進入這片詭異的森林,實在太過冒險。但他此刻自身難保,連坐起來都費勁,根本無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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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次降臨,林中的哭聲和嗚咽聲似乎也比昨天更加清晰。陳文遠躺在鋪墊上,承受著一輪又一輪寒熱的煎熬。他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也越來越虛弱。

就在他意識即將徹底沉淪之際,他聽到了林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緊接著是阿福叔的聲音,帶著一絲警惕和……憤怒?

“什麼東西!滾出來!”

隨後是一陣模糊的打鬥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攻擊阿福叔。接著,阿福叔發出一聲悶哼,似乎受了傷。

陳文遠心中大急,想要呼喊,卻發不出聲音。

過了一會兒,打鬥聲停了下來。阿福叔喘息著走了回來,身上沾滿了泥土和草屑,腰間彆著的骨製護身符斷了一根,臉上還多了一道被抓傷的血痕。

“阿福叔,你受傷了!”陳文遠急道。

“沒事,小傷。”阿福叔擺了擺手,走到篝火旁坐下,將一樣東西扔在陳文遠麵前。

陳文遠定睛一看,那是一小塊黑乎乎、油膩膩的東西,形狀有些像蹄子,卻又顯得有些乾癟萎縮,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腥臊氣味。

“黑驢蹄子?”陳文遠驚訝地問道。

“嗯,在林子深處一個破敗的山神廟旁邊撿到的。”阿福叔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疲憊,“看來傳聞不虛,這鬼哭林裡,果然有臟東西。剛才……應該是撞見了一隻成了精的山貓,或者彆的什麼野物,被我用刀趕跑了。”

他拿起一塊布,沾了些水,小心地擦拭著那塊黑驢蹄子。“希望這東西真能有點用吧。等天亮了,我們儘快穿過迷霧峽。此地不宜久留。”

有了這塊傳說中的驅邪聖物,陳文遠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將那黑驢蹄子放在枕邊,仿佛能從中汲取一絲力量。雖然不知道它是否真的有效,但至少給了他一點心理安慰。

這一夜,陳文遠依然被瘧疾折磨得死去活來,但他沒有再看到那個冰冷的鬼影。或許是黑驢蹄子的作用,或許是阿福叔回來後,那鬼物有所顧忌。他甚至隱隱約約覺得,枕邊那塊小小的黑驢蹄子,散發出一種微弱的、溫暖的氣息,將他從徹骨的寒意中稍微隔離開來。

然而,死亡的陰影並未散去。另一個挑夫已經喪命,阿福叔也受了傷。他們隻剩下最後一段路程,卻也是最危險的一段路——迷霧峽。

第二章:迷霧峽驚魂

第二天中午,太陽終於掙脫了雲層的束縛,投下較為強烈的光芒。林間的霧氣雖然依舊存在,但似乎比清晨淡薄了一些。阿福叔檢查了一下陳文遠的狀態,眉頭緊鎖。他的高燒似乎沒有明顯減退,精神依舊萎靡不振。

“公子,我們必須走了。”阿福叔說道,“再耽擱下去,恐怕更難走出去了。”

陳文遠點了點頭,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他用儘力氣,支撐著從鋪墊上爬起來。身體虛弱得厲害,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阿福叔扶住了他,並將那把砍柴刀遞給了他。

“公子,你拿著這個防身。跟緊我,不要走丟。”

兩個挑夫中的一個已經死了,另一個也因為染上了輕微的瘴氣或者說瘧疾),雖然不像陳文遠那麼嚴重,但也虛弱不堪,隻能勉強跟著他們走。於是,三人加上一匹同樣奄奄一息的馬)便組成了這支臨時的、前途未卜的隊伍,向著所謂的“迷霧峽”進發。

所謂的路,早已被茂密的植被覆蓋,隻剩下依稀可辨的痕跡。阿福叔在前頭帶路,揮舞著砍柴刀披荊斬棘。陳文遠和另一個挑夫互相攙扶著,艱難地跟在後麵。那匹瘦馬更是步履蹣跚,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喘息。

越往裡走,林子越發顯得陰森詭異。參天古樹的枝椏扭曲纏繞,如同鬼爪。地麵上覆蓋著厚厚的落葉,踩上去軟綿綿的,發出噗嗤的聲響,在這寂靜的環境中顯得格外刺耳。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下,形成斑駁的光影,卻無法驅散林間彌漫的陰冷氣息。

大約走了一個多時辰,前方出現了一片更為濃密的霧氣。那霧氣並非乳白色,而是呈現出一種淡淡的、令人不安的青灰色,如同實質般彌漫在樹林之間,能見度不足十步。這就是阿福叔所說的“迷霧峽”。

“大家小心!”阿福叔停下腳步,聲音嚴肅,“進入這裡,一定要跟緊我,無論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慌亂,不要偏離我走過的路線。這裡的瘴氣最重,而且……裡麵可能還有彆的東西。”

他拿出一個小小的羅盤,但指針不停地亂轉,根本無法辨彆方向。看來,即使是經驗豐富的向導,麵對這迷霧峽也顯得有些束手無策。

他們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青灰色的迷霧之中。瞬間,四周變得異常安靜,連蟲鳴鳥叫都消失了。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和呼吸聲,以及心臟在胸腔裡劇烈跳動的聲音。

霧氣濕冷粘稠,很快就開始打濕他們的頭發和衣服。寒意再次襲來,陳文遠打了個哆嗦,體內的瘧疾似乎又要發作。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黑驢蹄子,那塊小小的蹄子摸上去依舊冰冷,卻似乎帶來了一絲微弱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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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叔,這霧……”陳文遠低聲問道。

“這霧有問題。”阿福叔的聲音在霧中顯得有些沉悶,“它不僅能迷惑人的方向感,還能影響人的心智,勾起人心中的恐懼和欲望。待會兒不管看到什麼,聽到什麼,都要守住心神!”

話音剛落,走在前麵的阿福叔突然停了下來,舉起手示意停止前進。

“怎麼了?”陳文遠緊張地問。

“前麵……有東西。”阿福叔的聲音很低沉。

陳文遠屏住呼吸,努力向前望去,但濃霧遮擋,什麼也看不清。他隻能聽到阿福叔砍柴刀在地上輕輕敲擊的聲音,以及他自己越來越響亮的心跳聲。

突然,一陣細微的、如同絲綢摩擦般的“沙沙”聲從左側傳來。緊接著,一個白色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霧氣中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小女孩,看起來隻有七八歲的樣子。她梳著兩條小辮,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空洞地望著他們,嘴角卻掛著一絲詭異的微笑。她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離地麵約半尺高的空中,一動不動。

“鬼……鬼啊!”那個還能勉強行走的挑夫嚇得怪叫一聲,癱倒在地,屎尿齊流。

陳文遠也嚇得不輕,但他強忍著恐懼,握緊了黑驢蹄子。他看得分明,那小女孩身上沒有任何傷痕,也沒有傳說中厲鬼的凶煞之氣,反而……更像是一個迷失了方向、不知所措的孤魂。

阿福叔的反應卻有些奇怪。他沒有立刻揮刀,也沒有表現出過度的驚恐,隻是皺著眉頭,仔細地打量著那個小女孩。

“你是誰家的小孩?怎麼會在這裡?”阿福叔沉聲問道,聲音在霧中回蕩。

小女孩沒有回答,隻是歪了歪頭,嘴角的笑容更甜了,那笑容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她緩緩地抬起一隻小手,指向陳文遠的方向。

“公子……救我……”一個微弱、帶著哭腔的聲音,直接在陳文遠的腦海中響起。

陳文遠心中一震。這聲音充滿了哀求和無助,與他之前聽到的那個充滿怨恨的女鬼聲音截然不同。

“阿福叔,她……”陳文遠看向老向導。

阿福叔卻一把拉住了他,低聲道:“彆信她!瘴鬼最擅長變化,化作弱小無辜的模樣,引人同情,趁人不備吸取精氣!”

那白衣小女孩似乎聽到了阿福叔的話,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陰鬱。她的小臉開始扭曲,眼睛裡流出兩行黑色的血淚。

“嘻嘻嘻……”一陣尖銳刺耳的笑聲從她口中發出,不再是小女孩的聲音,而是充滿了惡意和瘋狂。“你們闖入了我的地盤!都要死!都要死!”

話音未落,她的身影突然變得凝實了一些,周身開始彌漫出濃鬱的黑氣。她伸出蒼白的小手,指甲瞬間變得又長又黑,如同鷹爪般抓向離她最近的挑夫。

那挑夫已經嚇得魂飛魄散,根本無力反抗。眼看就要被那鬼爪抓中——

“孽障!休得猖狂!”阿福叔大喝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把糯米,口中念念有詞,猛地將糯米撒向白衣女鬼。

“滋啦——”如同熱油碰上冷水,糯米接觸到女鬼身體的瞬間,冒起陣陣白煙,發出刺耳的聲響。女鬼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劇烈地扭動起來,身上的黑氣被糯米驅散了不少。

趁著這個機會,阿福叔從腰間抽出一條紅色的布條,上麵似乎也用朱砂畫著什麼符文。他猛地將紅布條甩向女鬼,喝道:“疾!”

紅布條如同有生命般,準確地纏繞在了女鬼的身上。女鬼掙紮著,想要掙脫,但紅布條越收越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她的身體在紅布條的束縛下開始變得虛幻、透明。

“救我……救救我……”她依舊在發出哀求,但聲音中充滿了痛苦。

陳文遠看著眼前這恐怖而詭異的一幕,心中百感交集。這個所謂的“瘴鬼”,生前或許隻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在這險惡的瘴癘之地枉送了性命,死後化為厲鬼,困於此地,不得超生,心中充滿了怨恨。

阿福叔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動作停頓了一下,但隨即還是咬了咬牙,加大了念咒的聲音:“天地無極,乾坤借法!妖魔鬼怪,速速退散!急急如律令!”

隨著最後一個“令”字出口,紅布條猛地爆發出一道微弱的紅光。白衣女鬼發出一聲最後的長嘯,身體如同被撕裂般,化作無數黑色的煙霧,消散在空氣中。隻留下地上一些散落的糯米和那根被燒焦了一點的紅布條。

周圍再次恢複了寂靜,隻剩下濃重的霧氣和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那個癱倒在地的挑夫瑟瑟發抖,幾乎暈厥過去。陳文遠也心有餘悸,握著黑驢蹄子的手心裡全是冷汗。

“阿福叔……”陳文遠低聲道,“她……她好像真的很痛苦。”

阿福叔歎了口氣,表情複雜:“或許吧。但瘴鬼就是瘴鬼,無論生前如何,一旦化為厲鬼,便會帶來災禍。我們若不除去她,下一個遭殃的可能就是我們。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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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繼續前行,但氣氛更加凝重了。剛才的遭遇讓他們更加清楚地認識到這片迷霧峽的凶險。不僅有具象的鬼影,更有無孔不入的瘴氣和能影響心智的迷霧。

沒走多久,陳文遠又感覺到了那熟悉的寒意。這次的瘧疾發作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眼前開始出現各種幻覺。

他看到自己回到了京城,看到了母親和妹妹。她們站在門口,笑著向他招手。母親說:“兒啊,你可回來了,娘好想你……”妹妹則跑過來,拉著他的衣角:“哥哥,你終於回來了,我給你留了好吃的……”

陳文遠心中一暖,幾乎是本能地想要伸出手去擁抱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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