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主動要求去守經樓。他說想再查查那幅畫的下落,無妄禪師沒攔他。
經樓的月光很暗。陳安重新翻找經櫥,在最底層的暗格裡,發現了塊殘碑。碑身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竟是曆代住持記錄佛祖像異變的筆記。
成化三年,佛麵金漆微剝,僧慧明暴斃,七竅流黑血。
正德元年,佛首自轉,後院老槐樹死,樹洞中藏婦女發簪三枚。
正德七年,金漆剝落如掌,夜聞女子泣聲,守經樓啞仆周伯失蹤三日,歸而言語錯亂......
最後一頁是新寫的,墨跡未乾:今日見陳安,眉有朱砂痣隱現,恐是......
陳安猛地抬頭,鏡中的自己眉尾果然有顆淡紅的痣,和蘇昭容畫像上的位置一模一樣。
窗外傳來腳步聲。陳安抓起經卷躲到書架後,見周伯端著茶盤進來。啞仆的動作有些僵硬,茶盤裡的茶盞叮當作響,像有人在敲。
周伯,你......陳安試探著開口。
周伯猛地轉身,喉嚨裡發出咯咯的聲響。他的臉正在變化,皮膚裂開,露出底下青黑的骨茬,眼眶裡塞滿了金漆,正往下滴落。
你......你是蘇昭容?陳安後退,撞翻了經櫥。
他不是周伯。無妄禪師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是怨氣挖了他替死鬼的魂,占了身子。
禪師舉起九環錫杖,杖頭的金剛杵迸出金光。周伯或者說蘇昭容)尖叫著撲過來,指甲刮在牆上,留下五道血痕。
陳安想起暗格裡的殘碑,抓起碑拓就跑。他在樓梯口被絆倒,抬頭看見牆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每個掌紋裡都嵌著金漆顆粒。
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陳安摸到懷裡的畫,突然想起畫背的字跡——永樂十七年,蘇昭容舍骨鑄佛,求佛佑我與情郎相守。
原來她不是要害人,隻是求一個公道。
第五章金漆為鎖
無妄禪師受了傷。蘇昭容的怨氣太強,錫杖的金光隻能暫時壓製。
她在找自己的骸骨。禪師包紮著手臂,當年她投河後,屍體被衝到下遊,寺裡怕惹麻煩,悄悄埋在了後山。怨氣附在金漆上,其實是想找到自己的骸骨,入土為安。
陳安眼睛一亮:那我們去挖墳,讓她入土,怨氣不就散了?
沒那麼簡單。禪師搖頭,金漆已經和佛祖像融為一體,她若知道骸骨下落,定會拚儘全力來奪。到時候......
話沒說完,守經樓方向傳來巨響。兩人趕到時,經樓已塌了半邊,周伯的屍體躺在瓦礫中,臉上還掛著金漆。
她要動手了。禪師握緊錫杖,陳安,你眉間的朱砂痣,是她當年給你種下的胎記。你是她和情郎的轉世,隻有你能靠近她,喚醒她的記憶。
陳安不解:可我隻是個小沙彌......
你是她未圓的願。禪師從袈裟裡取出一串念珠,拿著這個,去後山亂葬崗。找到她的骸骨,用念珠鎮住,再帶回來。記住,無論她怎麼喚你,都不能回頭。
後山的亂葬崗陰風陣陣。陳安打著火折子,按照殘碑上的記載,找到了刻著蘇昭容之墓的小土堆。他剛挖開土,就見骸骨手中攥著塊金牌,刻著禦賜樂伎蘇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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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昭......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陳安回頭,看見蘇昭容站在月光下,還是當年的模樣,裙角沾著露水。
是我,我是陳安。他攥緊念珠,我來帶你入土。
蘇昭容的眼淚落下來,滴在骸骨上:你說過會回來娶我,可他們說你死了,說你貪生怕死......
我沒死。陳安輕聲說,我在這兒,陪你。
骸骨突然發出金光,和蘇昭容身上的怨氣融為一體。她望著陳安眉間的朱砂痣,笑了:原來轉世後,你還是認得我。
第六章佛前懺悔
陳安帶著骸骨回到寺裡時,天已大亮。無妄禪師率眾僧在山門前等候,每人手中都捧著盞長明燈。
把她放在佛祖像前。禪師說。
骸骨剛放下,佛祖像的金漆剝落處突然湧出黑霧。蘇昭容的怨氣從黑霧中現身,這次她沒有攻擊,隻是跪在骸骨前,哭著說:阿郎,我來陪你了。
你不是阿郎。陳安站出來,你是蘇昭容,是為情所困的女子。佛祖不會怪你,隻是你想錯了,執念太深才會變成這樣。
我......我隻是想讓他知道,我沒有負他......怨氣漸漸消散,露出底下金漆包裹的骸骨,他說會回來,可我等了二十年,隻等到一具冷棺......
無妄禪師舉起戒刀,在佛祖像前劃開掌心,鮮血滴在骸骨上:蘇女居士,你的怨氣困在金漆中七十年,該放下了。往生極樂,方得解脫。
骸骨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和佛鐘的餘音融為一體。佛祖像的金漆開始剝落,露出底下嶄新的木胎,上麵隱約顯出普濟寺開山祖師xx敬造的字樣。
雨過天晴。陳安站在佛祖像前,看著陽光穿過殿門,照在新露出的木胎上。無妄禪師走到他身邊:金漆是曆代僧人用香火錢重鑄的,真正的佛祖像,一直藏在裡麵。
那蘇昭容......
她往生了。禪師合十,執念消了,自然去了該去的地方。
陳安摸了摸眉間的朱砂痣,那裡已經變得很淡。他想起昨夜蘇昭容的笑容,忽然明白,有些債,不是用怨恨,而是用放下才能還清。
晨鐘再次響起。普濟寺的紅牆金瓦在陽光下格外莊嚴,仿佛從未有過什麼邪祟,隻有一段被時光封存的愛情,終於在佛前得到了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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